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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随笔] 推荐一本特吸引人的科幻悬疑小说《没有名字的人》作者狐狸狐狸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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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5 10:22:2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的名字第01章 我的名字 这是一个关于名字的故事。

名字,是每一个人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父母赋予它的第一个美好的祝愿和期盼。

无论在东方和西方,名字或多或少的在成长中影响我们潜在的性格。

举个栗子,

我生活在南方,通常叫名字里面含有诗或静字的女生,比如说陈诗韵,张静柔。

她们大多数都成长在比较保守的家庭,性格内向,说话小声,即使在青春期也不会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认真读书考试,成绩一般中上游,毕业后成为公司OL并在30岁之前结婚生子。

又或者,名字里有家的男生,比如说王家俊,周家明。

一般都身材瘦高不善言辞,喜欢篮球型运动,爱穿衬衫,毕业后很少会离开家乡到外面发展,薪资平平,会耐心的陪女朋友或者老婆逛街买衣服,基本没有胆量背着老婆找小三。

又比如,叫美丽的永远不是美女,叫英俊的永远长得不帅。

在西方也一样。

名字叫Grace或者Phobe的,从小到大都是好人缘的大美女;

只要叫Paul的都是极度内向的闷骚男,喜欢看书和在社交软件上聊骚异性;

叫Sam永远是肌肉发达、不停说话但没啥脑子的大个子。

没有一个叫Richard的不爱喝啤酒,并且一到中年瞬间秃顶。

几乎每一个老板的女秘书都叫Amanda,因为她们似乎特别擅长管理日程和接电话。

名字会伴随一个人从娘胎里开始,直到走进坟墓。

就好像日本小说阴阳师晴明里说的,名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我们每个人都被束缚在名字里。

宇宙万物皆有姓名,只有神没有名字。

我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名字有问题的。

大概是三四岁的时候。

在这之前,我小名叫妞妞。

那时候,很多家长刚开始教孩子写字,都会先教孩子写自己的名字。

我回家也吵着让我妈教我。我妈,张中华,华姐,就教我写两个字:

——妞——妞。

哪有小孩全名叫妞妞的?我爸叫汪金水难道我不该跟我爸姓汪?

只怪当时太年轻,被我妈塞给我的几条冰糕收买了,忽悠了一下就真以为自己的名字叫妞妞。

5岁马上就要读小学了,我小时候从来没上过幼儿园,其他家长劝我妈让我先念个学前班。

那天老妈开着摩托车把我送到幼儿园门口,迎接我的老师对我说:

“这就是汪旺旺?”

当时我的反应是蒙逼的,谁TM是汪旺旺?

如果现在我肯定会说,excuseme?

然后我妈忽然低下头轻声跟我说:“你的名字是汪旺旺。”

我妈走后,老师带着一堆小朋友玩丢手绢。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

快点快点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

…...

“汪旺旺,快点啊,到你了,你起来啊,汪旺旺?旺汪汪?”幼儿园老师对我喊道。

老师你为什么学狗叫啊?

我毫无反应。

上小学前两天,我妈买了五条芙蓉王,两瓶特别好的白酒,和我妈外贸公司出口的宝石项链,开着摩托车带着我到小学校长家。

小学校长是个又高又瘦的老太太,带着金丝眼镜,

寒暄了一下后,我妈和校长低语了几句,校长一脸疑惑。

“确定按照这个名字.....打姓名单?”校长问。

我妈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真是拜托您了,也请务必别跟她的班主任透露。”

我妈说完,把放着项链的首饰盒使劲往老校长手里塞过去。

“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孩子以后万一中考了,还是......”校长推了推眼镜。

“哎,到时候再想办法吧。”我妈继续把其他礼往校长手里推。

然后,我汪旺旺的名字继续使用了八年。

和梅德升,郝夏健,曾桃艳,李昌富,杨巅峰,陆大乃和杜其衍并称南山区八大金刚,被人嘲笑了八年。

中间的一切需要本名的活动,诸如体检,少年宫报名,升学等,也不知道我妈找了多少关系,都巧妙的瞒天过海了。

开始懂点屁事的我,觉得我爸妈做为海归高材生,应该是脑抽了才会给我起这么个名字。

可我没机会问了,我妈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那一天下午,我放学一回家,就见到一个大美女和我爸妈坐在客厅。

开口刚想叫人,舌头却在嘴里打结了,因为我有点判断不出她的年纪。

按照现在说,就是个貌美大御姐。

我一下竟然不知道应该叫她姐姐还是阿姨。

我爸妈似乎在跟她谈论很严肃的话题,华姐的眉头都挤成了川子型,眼角隐约有泪痕。

我轻轻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阿姨见到我却是相当的友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

“哟,这是旺旺?过来让阿姨抱抱。”阿姨一边说一边顺势把我搂在怀里。

阿姨身上有一种很甜又很奇怪的香味,以前从来没有闻过。

阿姨自称汪舒月,据说是爸爸的本家远亲。我妈介绍她是我们家多年的老朋友了。

“旺旺,你以后叫我舒月阿姨就行。”舒月笑眯眯的看着我:“从今往后我们就一起生活了。”

啥?难道阿姨以后要来我家住?

可是我家只有两间房啊,难道我要把房间让给她?

“今晚妈妈和你收拾一下衣服行李,明天放学舒月就会把你接过去住。”我妈说。

我幼小的三观又被颠覆了。

难道你们要把我送给人???

难道我就这样被抛弃了吗???

当时正值琼瑶剧热播期间,其中八点档《婉君》和《西游记》二选一,明明将会有一个像西游记一般奇幻人生的我,却毅然选择成为了虐心苦逼爱情剧的忠实粉丝。

《婉君》昨天那一集,才讲了作为童养媳的婉君寄人篱下受尽凌辱,婆婆逼她冬天去河里打水,河水把指尖都冻红了,电视机这一头的我流着泪义愤填膺。

长大后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挪威人冬天不也洗冷水澡?

总之在那一瞬间,我的未来和电视剧里婉君被恶婆婆毒打,拖地洗衣煮饭的画面无缝连接。

“不要------”

我哇哇大哭。

“舒月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不是不要你,妈妈太忙总要出差,你爸爸又不会照顾人,我们实在是没时间啊。”

“妈妈一直对你疏于教育,舒月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她还能教你做作业,爸爸妈妈会每周来看你的。”

“你不是说一直想学钢琴和画画吗,舒月都会,她可会弹琴了。”……任凭华姐说干了口水,我不为所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两条冰棍就能收买的低龄儿童。

肯定是把我卖了。

最后,老爸开口了。

“舒月一直没有小孩,她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流传一种说法,如果一个女人总怀不上孩子,就要带一个孩子回家养一段时间,这叫“带子”。如果舒月跟你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就会慢慢怀上孩子了。舒月阿姨很想要孩子,旺旺你作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班里的小组长,爸爸的好女儿,是不是应该助人为乐,帮帮阿姨?阿姨有了孩子之后,就会把你送回来了。”

爸爸的话让我正义感爆发,我可是刚领到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Whatever, 反正当时我就信了。

我不知道舒月到底多少岁,她本科在一流的大学读生物工程,后来在麻省理工(我妈口中说的师范大学)攻读硕士主修生物和遗传学。她的研究据说上过号称诺贝尔医学奖前哨的科学杂志柳叶刀。

可惜九十年代,无论是留洋归来的大博士,还是学富五车的科学家,也一样是住在筒子楼。只有商人企业家才住别墅。

我也没看出来她每天像个正常科研人员去哪里上班,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神神秘秘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嘛。
23#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03:07 | 只看该作者
亲,们,要,是,等,不,及,就,去,雁,北,堂,中,文,网,看,看,,有,全,文,O(∩_∩)O~

22#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02:42 | 只看该作者
第21章 约翰森.H
  1988年2月22日  阴转阵雨
  清早我就离开公寓。约翰森的地址在洛杉矶最西边的郊区,单程至少要4个小时。
  路过保安室,发现那个缺了两颗门牙的保安竟然不在,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上班了。
  走出大门的下一秒,一个东西从天上掉下来,擦过我的鼻尖,掉在我脚前面。
  是那只昨晚救了我的流浪猫。
  它摔得内脏都出来了,睁着两只眼睛,嘴里吐出一口血,已是回天乏术,抽搐了两下就断了气。
  我吓得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识的抬头看上去,这个位置正对着的六楼窗户,是608.
  这是一个警告。
  计程车在四小时之后开进了一条林荫大道,大道的尽头是一栋栋古典的欧式建筑群,咋一看还以为是某座古堡或私立大学。
  建筑群的外面,围了一圈三层多高的铁栅栏,之间还有铁链层层相连。铁栅栏的里面还有一层加厚的水泥墙。
  纳帕州立精神病院——主建筑门口的牌子上刻着几个字。
  NAPAStateHospital,美国南部最大的精神病院。
  半小时后,我见到了约翰森的主治医生。
  “真没想到约翰森还有您这样一位朋友挂念着他。”医生和我握了个手,他对我的到来有些惊喜:“约翰森是个好人,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当我还是一个实习医生时,他就在这里了。请跟我来。”
  医生目测年龄在五十到五十五岁之间,他做实习医生应该也是十几二十年前了。拿了病例,我们穿过主楼走廊和门诊大楼来到住院部。
       住院部的入口有保安把手,必须要交出所有书包并换上医院内部的拖鞋,连皮带都不能系。
  “小心可不要摸哦,那是带电的。”医生指了指入口两侧的铁栏。

  住院区非常大,四周环绕着草坪,里面有喷泉和花丛,却一棵树也没有。
  “为了防范病人逃逸,我们的室外活动区域不能有任何遮挡,现在还是午餐时间,病患午休过后才会分批次出来放风。”
        医生是个健谈的人,也许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正常人,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了:“只要没有自杀自残或者暴力倾向的,都被允许出来放风,超过80岁的则有专门的护士陪同。”
  “请问,约翰森是因为什么入院的?”
  “您不知道?”医生有点吃惊。
  “呃,我其实是受长辈的嘱托,路过纳帕顺便来看看他。”
       我只能信口开河的编了个身份。
  “不,我的意思是,您并不知道约翰森的过去吧?”医生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又很快笑了一下:
       “也是,您还这么年轻不知道很正常,但老一辈的人大多都知道约翰森当年的事,他可是六十年代崛起的千万富翁之一呀!曾经洛杉矶市中心最高的几栋大厦都是他的。正因为他是名人,所以他在1975年自杀未遂的时候才会那么轰动。谁能想到一个每周日都会去教堂做礼拜、给民主党出钱出力的大富豪会去自杀呢?”
       “他刚进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记者混进来,只为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可惜近十年都没人来看过他了。”
  “自杀?他为什么自....”
        我问到这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愚蠢,也许是因为两天没睡觉脑子已经转不动了。约翰森自杀的时候必然精神已经出问题了,我理了理头绪接着问:
       “.....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自杀的,事情的经过是什么?”
  “约翰森入院前自杀了不止一次,但最后一次最为严重。他半夜从公寓窗口跳下来,幸好掉在了防雨棚上,被居民发现后报警。”
  “那....他的病现在有好转吗?”
  “先生,其实精神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真正痊愈的病例,这不是胃炎,大脑的精神中枢不像我们的任何一个其他的器官有自我修复机制。我们只能控制约翰森不再加重,却很难做到治愈。“
       也许是见我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医生安慰我道:
       ”但您放心,约翰森是个好人。他没有攻击性,平易近人又十分睿智——我很少用睿智这个词来形容我的病人。您知道,这是精神病院,”
        医生抱歉的朝我笑了笑:“但约翰森是个特例,只要您能接受跟他沟通的方式,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和你交流。”
  “什么....沟通方式?”

  聊着聊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住院部的东南区。
       和其他区域狭小得像蜂窝煤一样的单人间不同,东南区的高级病房相对宽敞,除了床更大些,每个房间里还有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圆茶桌,上面放了一瓶鲜花。这里的病人只要没有自残倾向的都能穿自己的衣服。
  “约翰森被诊断为妄想症,他总是觉得他老婆跟他生活在一起,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结过婚。只要你一直附和他,不要去与他争论他身边有没有人这一点,你就能跟他正常交谈。”
       老婆?我顿时联想到,我在给信托公司打电话的时候,被告知玛利亚和约翰森是夫妻关系。
        医生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你的探访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12点我们就要给他注射镇定剂了。”
  “你不是说他没有攻击性,表现良好,为什么还要注射镇定剂?”
  “噢,是这样,12点是我们的午休时间。约翰森这么多年都拒绝睡觉,如果不依赖镇定剂,他就会一直醒着,到死为止都不会合上眼睛。”
  医生自以为开了个玩笑,我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们停在了一间病房前:“出门的时候按一下铃。他会在外面看着你的。”
       医生指了指一位男护工。
  我走进病房,约翰森正背对着我坐在窗前晒太阳。
  “您好。”我试探性的到了一声午安。
       约翰森转过身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摇粒绒睡袍,坐在轮椅上。他朝我微微一笑:
  “午安,今天的太阳真是太好了。请坐。”他指了指中间的圆形茶桌边的椅子,然后他侧过头轻声说:“亲爱的,我们有客人了,帮我去沏壶茶好吗?”
  我缓缓的坐到了约翰森的对面。
  他非常重视自己的仪容,一头灰白的头发用发蜡梳在脑后,睡袍胸口的口袋里放着一块折好的手绢,保持着五六十年代上流社会的作派。
  “请喝茶。”他朝我伸出手。
  我的面前没有茶杯,我想起医生的话,我只需要附和他就能与他攀谈,于是我假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位先生,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吗?”约翰森似乎对我的来访非常高兴。
  “......您的太太叫什么名字?”我小心翼翼地问。
  “玛利亚,你介意过来和我们聊会天吗?”约翰森转头对空气说道。
  “您和您太太似乎感情相当好。”
  “是的,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约书亚大厦剪彩仪式的晚宴上,她当时穿了一套黑色的晚礼服,她美极了。虽然约书亚是我投资的,但我想把最顶层的公寓留一套给自己,我喜欢公寓甚于比弗利的别墅,我年轻的时候在英国也住公寓。于是我们成了邻居。”
  “您和您太太有孩子吗?”
  “没有,玛利亚是战后从德国移民过来的,她的孩子在二战的时候就死了。我尊重她,所以也不想和她生孩子,毕竟我们都不年轻了。”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那只不存在的茶杯。
        “玛利亚和我领养了一个孩子,一个德国远房亲戚家的孤儿——那孩子长得真好看,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金发碧眼?
       阿尔法也是金发碧眼,那么约翰森当时看到的很可能就是阿尔法的父亲。
  我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不自觉的就问:
       “你认识阿尔法吗?”
  约翰森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您和玛利亚领养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维克多。”约翰森说。
  维克多?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不是叫维克多,是叫卢瑟夫,还是叫雷克利?.....也许是保罗,也许是杰克逊,对了,是迈克尔没错.....我怎么就记不起了呢?夏洛克真是一个好名字.....”
       约翰森陷入了沉思。
  我差点忘记他是个神经病人。他之前说的每一句话,也不代表是真的。
       ”所以你们的孩子叫夏洛克?“
  “哈,我骗你的,但我不能告诉你。”约翰森对自己开的玩笑很得意,他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玛利亚不让我告诉你。所以我不会说。”
  然后,约翰森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我忽然觉得我再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孩子,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筹莫展?“
  “因为我很怕我会变得和你一样。”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彻底崩溃。
       所有的希望就像在一瞬间被冷水浇灭,我以为约翰森是我的最后一线生机,可没想到他.....
  我压抑了很久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孩子,你怎么了?”约翰森怜惜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是的。”
  “为什么你不与我说说呢?也许我们能帮到你呢?对吗,玛利亚?”约翰森又看看空气。
  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和约翰森坐在病房里。一个是已经疯掉的人,一个是即将疯掉的人。
  我擦干眼泪,把从如何搬进约书亚大厦到遇见玛利亚和阿尔法,异族通婚的怪婴到无法醒来的噩梦,瓦多玛的死和诡异的608,连偷偷潜入约翰森的610公寓都说了。我只为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再憋下去我不用等到睡着就会发疯。现在我置身精神病院,面前有一个神经病患,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负担。
  “你就当我编了个故事,或者当我疯了吧。”我说完后,长出了一口气。
  约翰森听得很认真,他沉默了一会,开口对不存在的玛丽亚说:
  “亲爱的,茶凉了,能帮我们再去冲一壶吗?”
  这也算是我预料到的结果,约翰森已经疯了,我该说的也都说了,差不多我就该回去了。
  约翰森仿佛注视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一直走进来涮洗室。
  突然!
       他迅速扭过头来,从轮椅上几乎是站起来拉住我的手!手劲大得连指甲都快抠进我肉里!
  约翰森压低声音颤抖的说:“我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每天都看到玛利亚活生生的站在我旁边,但我知道她不存在!几十年来只要我闭上眼睛,她就会在我面前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每一天,每一年,这个循环已经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
  “你记住,它有一千个名字,但从不示以世人本名!这样它才能混迹在我们中间——”说着,约翰森从轮椅底下抽出一个本子使劲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提示,它们是双胞胎!快走吧,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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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09:28:02 | 只看该作者
第20章 非人
  “晚上好。”
       玛利亚从内屋走出来。她还穿着她第一次见我们的那套衣服,黑色的高领长裙和天鹅绒外套,手上戴着蕾丝手套吵餐桌指了指:“请坐。”
  “我去冲壶茶。”
  我和琳娜坐在客厅里,我压低声音用中文对琳娜说:“你没发现这间公寓又什么异常吗?”
  琳娜环顾四周,点了点头:“家里好像很长时间没打扫了,都是灰尘。”
  整个客厅从玩具到家具上都积满了灰。只有布艺沙发中间明显有一块是干净的的,这块比周围白许多,一点灰尘都没有。痕迹非常工整,感觉就像某人长期坐在同一个位置而形成的。难道一个人可以长年累月的坐在沙发的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的坐一天吗?
  “还有一点很奇怪。”我用中文轻声说。
  “什么?”
  “她家没有镜子。”
  玛利亚的家是典型1920年美国流行的巴洛克装修。只要对历史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巴洛克式装修在1670年已经开始在欧洲大陆流行,可那时候美国人大部分还是农场里面的乡巴佬,一直到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美国的暴发户们才引进了这种风格,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才从东岸火到西岸。
  而巴洛克式的室内装饰,除了繁复的花纹和家具雕花,最大的特色是利用镜子的折射使房间看起来更有层次。巴洛克式的建筑墙面上都会有镜子,三四面是正常的,十几面也不奇怪。
  我甚至能看出客厅墙面上好几块尴尬的空缺,都有一圈镜子留下的的痕迹。
  “也许人家不喜欢照镜子。”琳娜吐了吐舌头。
  客厅里一个现代设施都没有,无论是电话还是电视,甚至连收音机都没有,难道玛利亚唯一的娱乐就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正想着,玛利亚从厨房里拿出一壶热水,阿尔法跟在后面,手里多了两只茶杯和两个茶包。
  “玛利亚,我们只是坐一坐就走了,不用这么麻烦。”琳娜说。
  玛利亚又缓慢的从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脸:“请喝茶。”
  她把茶包放进茶杯里。
  “玛利亚,我看到楼下保安室有你的信,就帮你带上来了,”我从书包里迅速掏出那封来自约翰森.H的信:
         “来自XX信托公司的,委托人为约翰森.H,受益人是你——约翰森,这个名字好熟啊,你曾对琳娜说的那个一夜之间移民到澳洲,音讯全无的610前房客,是不是也叫约翰森?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玛利亚在倒茶,面无表情。
  琳娜也无比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又看向玛利亚。
  “不是。”
       玛利亚从嗓子里蹦出一个没有情绪的单词,和我第一次见她一样,沙哑的嗓音,古怪的音调。
  “你撒谎。”
       “他们是同一个人,他是约翰森.哈里克斯,他从来没去什么澳大利亚!你骗他跟你结婚!害他噩梦缠身离开了这栋大厦!你还抓住了他的把柄,以此威胁他十几年每个月寄巨额支票给你!”我大喝道。
  约翰森有没有去过澳洲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活着,因为一旦他死亡,生前信托就会自动终止。
        至于玛利亚抓住了他的把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测。我必须表现得我已经知道一切。
  一阵沉默。
  “天啊!!”琳娜惊叫。
  我几乎同时发现,琳娜的叫声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是因为从我说话到现在,玛利亚还在倒茶。
  她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茶杯,刚烧开滚烫的热水,早就已经漫过茶杯倒在了她的手上,这个过程至少持续了1分钟,直到水壶里的水都倒完了。
  玛利亚的一只手,就在100度的开水下面淋了一分钟。
  而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那只手不是她的。
  那只带着蕾丝手套的手,除了拖着茶杯,一点别的动作都没有。
  琳娜一把抢过水壶,拉过玛利亚的手:“你没事吧?我去拿冰袋!”说着起身跑进厨房,我也蒙了。
  就在这一瞬间,玛利亚的头缓缓抬起来,看着我。
  慢慢的,咧开了嘴,在全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那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你,什,么,都,不,知,道。”
  尖锐的语调,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一个一个单词的从玛利亚嘴里蹦出来。

  “磊,怎么办,她家.....没有冰箱......”琳娜从厨房出来,一脸恐惧的看着我。
  玛利亚还站在桌前,她缓缓地脱下手套。手套下面是一只布满了皱纹的干瘪的手,上面鼓出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透明水泡。
  我突然发现,玛利亚的手指,没有指甲。
  “你们快走,快走,玛利亚.....祖母她累了。”
       阿尔法抱住琳娜,不让她再往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我却能听出来带着乞求:
       “快走吧,好吗?”

  我不知道我和琳娜是怎样从608出来的,我们在漆黑的走廊撞撞跌跌的往回走,琳娜也被吓坏了。
  回到家,琳娜给我们俩冲了咖啡,把杯子递给我的时候,她的手还在抖。
  “这已经是重度烫伤了,我们真的不需要送冰袋过去吗?要不要,要不要叫救护车?”琳娜自言自语的说着。
  我没有接话,我也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任由烧开的水淋了这么久,却毫无反应。
  “磊,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约翰森是同一个人?”过了好一会,琳娜问我。
  “我打电话去信托公司查的。”
  “你竟然去调查玛利亚?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这不是重点,琳娜,你难道还看不出玛利亚有古怪吗?一个正常人,能这样被开水烫一分钟毫无反应吗?”我拉住琳娜:“我们搬出去好不好?”
  琳娜迟疑了。
  “可是,可是她也没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再说,我们的积蓄都用光了,现在一时半会到哪里找房子呢?”
  “琳娜,你要相信我,我最近,一直做古怪的噩梦,我怀疑之前的约翰森也和我一样,最后受不了才会搬出去。”
  “什么噩梦?”
  “.........”
  我一时语塞,我不敢告诉琳娜,我的噩梦源自我自己最深的恐惧和对她的谎言,我不敢说,我梦到了我们的孩子是怪物。
  “.......总之,我们赶紧搬出去好吗?我真的觉得玛利亚很怪异。我觉得她会伤害我们。”
  “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琳娜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
  “.......我忘记了。”我别过头,不敢再看她,因为我瞥见在我回答的一瞬间,她眼里的失望。
  “......这件事我再想想。”琳娜松开我的手。
  “呃,你先睡吧,我还有报告要写。”
       没搬出去之前,我是不能睡觉的。我不知道睡着后等着我的是什么。
  琳娜并没有理会我,转身回房了。
  我冲了一大壶咖啡,到目前为止我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我不停的掐自己的大腿,捏自己的脸,我感觉我如果不这么做,下一秒就能睡着。
  整栋大厦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和我的眼皮奋战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呜......呜呜.....”
  是琳娜在哭吗?迷迷糊糊的,我站起来往卧室走。
  卧室的灯没有开,琳娜穿着睡衣,背对着我站着。
  “宝贝,怎么了?”
  “我们的孩子,你看看我们的孩子.....他怎么不哭了?”琳娜转过身,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向我走过来。
  “你看看,你看看他......”
  我把头凑过去。
  突然,我脸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猛的抬头,发现自己已经打开门走出走廊了。
  在我脚边的,是那只流浪猫。
  “喵!”流浪猫叫了一声,我摸了摸脸,一手血。
  是它救了我,我差点就睡着了,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我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
  它在危急关头,用爪子给我脸上来了两下。
  我有点懵,流浪猫看我清醒了,转身朝走廊的另一边走了两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似乎是有点悲凉的意思。
  它消失的方向,是608公寓的方向。
  我急忙回到家,琳娜还在睡觉,时间是6点整。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从书包里摸出那张写着约翰森.H的地址。

       等不及的小伙伴们可以去雁北堂中文网看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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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2 09:52:16 | 只看该作者
第19章 玛丽亚和玩具屋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照相馆外,一个穿着吊带裤的中年人走出来准备锁门。
  “等等,拜托你,帮我加冲这几桶胶卷。”我急忙跑过去对他说。
       “真抱歉,我已经下班了。”
  “拜托你了,哪怕能冲出来一张也好,我付你双倍的钱。”我打开书包把胶卷一股脑儿翻出来。
  “先生,你是在浪费时间。”中年人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交卷:
       “这些胶卷想必已经暴露在空气中多于十年了,这种发霉程度上帝也救不了——”
       突然他被我书包里那台相机吸引了。他推了推眼镜:
       “天啊.....这是,这是莱卡0系列?你是从那里弄来这个相机的?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莱卡0系列,这已经绝版了!”

  他迅速打开照相馆的门,然后一头扎进了铺子里。
  “1923年的莱卡0系列,我敢说这个世界上不会超过30台......你看看,要是保存完好的话,就这台相机就能值比弗利山庄的一套房子!哎,内部霉变了,真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中年人把相机放在钨丝台灯底下颠来倒去的看,我对相机一点也不懂,被他说的云里雾里。
  “要是您能帮我把这些胶卷冲出来,这台相机我就送给您了。”
  中年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先生,你不要骗我,我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
       “一言为定。”

        中年人拿起放大镜,仔细的端详起相机:“镜头里面已经长霉了......咦?这台相机里还有半卷胶卷,我倒可以试试能不能冲出来。”
  “那太好了!您需要多长时间?”
  “今天怕是不行了,你把电话留下吧,有进展我就打给你。”中年人递给我纸笔。
  “拜托您了,请尽快联系我,我....剩的时间不多了。”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一进门,琳娜就泪眼婆娑的跟我说:“呜呜,磊,那一窝小猫都被咬死了。”
  琳娜和阿尔法坐在地毯上喂彼得喝牛奶,小猫的伤口已经做过处理,一只眼睛上包着白纱布,琳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母猫发了狂,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们明明没有碰那些小猫啊,为什么会咬死它们?”
  阿尔法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异常镇定,就像看准了我不会说出真相。

  我也确实没办法说出实情,要是说出来无异于承认自己下午根本不在研究所。我之所以讨厌撒谎,就是因为欺骗一旦开始,就会一直骗下去,用一个比一个大的谎言去抱住上一个谎言,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叹了口气:“也许.....也许是别的流浪猫干的吧。”
  “彼得的一只眼睛可能要瞎了。如果明天化脓了,就只能带去宠物医院手术剜掉了。”琳娜的声音透着心疼。
  这只叫彼得的小猫蜷缩在地毯上,表面上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但我脑子里全是它怎么咬死自己的兄弟姐妹的那一幕。
  小猫吃饱了,抬头用仅有的那只独眼,看了看四周,又向我望过来。
  莫名的,我竟然觉得它和阿尔法的眼神有些许相似。
  那是见识过地狱后,带着冷酷与兽性的眼神。

     “明天见。”阿尔法抱起彼得,从地毯上站起来。
  “等一下,我们跟你一起去。”我牵起琳娜的手说:“我们搬进来这么久,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你和玛利亚呢。现在时间也还早,我们就去打扰一下。”
  阿尔法停在门口,看着我:“你们最好不要去。”

  我又想起他那天在书桌后面的黑暗中,也是这种眼神。
  “阿尔法,你放心,我们俩也就是过去看看玛丽亚,不会打扰太久的。”琳娜说。
  阿尔法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打开了门。外面是黑漆漆的走廊。

  我手心有点冒汗。
  我必须要去,而且一定要琳娜和我一起去,我要当着琳娜的面摘了这个老女人的面具。

     穿过黑暗的走廊,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阿尔法的雨夜。
  他安静的待在角落里,闪电照亮了他的侧脸,金发碧眼。
  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是在任何一个别的场景下,我必定会感叹,这个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尤其是他像湖水一样蓝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色。
  当我们告诉他小猫可能会因为你人类的气味被母猫咬死时,他的眼睛闪动着泪花,无论是谁都会为之动容。
  可是在之后的相处中,他眼里那一抹蓝色却让我越来越觉得深不见底。
  尤其是那晚他指着星孩的头骨图像,一字一顿的跟我说:

       你,怕,你,会,生,下,一,个,怪,物。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光,那两抹蓝色瞬间变成了地狱里燃烧的冰冷火焰。
  可是当他抱着彼得依偎在琳娜身边画画的时候,就像天底下任何一个普通孩子忽然有了一个玩伴一样。那种依赖和喜爱,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胡思乱想着,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阿尔法停在了608号公寓门口。
  “请进。”阿尔法再度看向我。

     但他看向我的眼神,传递着相反的信息:

  不,要,进,去。

       他在向我发出最后的警告!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是这四个字,像声炸雷一样从我的大脑炸到耳膜,耳膜瞬间收缩,我脑袋里只剩下嗡嗡声。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直逼全身,就像背后有无数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压强从头部蔓延到四肢,整个身体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时间竟然动不了。
  “磊,你怎么了?”琳娜看我在门口止步,晃了晃我的胳膊。
  “.....没,没事。”我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琳娜的手。
  “磊,你在发抖。”琳娜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有点胃疼。”
  “既然胃痛,那我们下次再来吧?”琳娜关心的说。

  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不当面揭开玛丽亚的谎言,琳娜是不会跟我搬出去的。
  琳娜是个很固执的人,自从搬来这栋大厦后,她已经发现我对她有所隐瞒。
       任何一个谎言,都是婚姻中难以愈合的裂痕,何况这个裂痕正在以滚雪球的速度越变越大。
  如果我现在提出搬家,没有一个合理的回答,她是不会走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她亲眼看到我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目前的形势看来,无论那个能控制脑波的是谁,在我清醒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进入我的大脑伤害我。只要我不睡觉。
  但我也是人,我没办法永远醒着,那个人想必现在正在黑暗中默默的等待着我睡着的那一刻吧。
  何况到底是不是玛利亚,我也不是百分百有证据。但如果今晚我放弃了主动进攻,那么我永远没办法搞清楚敌人是谁。
  “....我没事,我们进去吧。”想到这里,我拉着琳娜的手,向前艰难的迈了一步。

       走进608的那一刹那,我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1920年。
  天花板四边的巴洛克式雕花一直蔓延到墙上,400尺的波斯手工地毯铺满了整个客厅。
  沙发布面是真丝混纺绣花的,天花板上吊着六十四挂的水晶灯。胡桃木的哥特式柜子里放着各种陶瓷和银器餐具,连柜门把手都是镀金的。
  金碧辉煌,却和这栋几乎废弃的公寓显得格格不入。
       屋子里的唯一光源是一盏有点昏暗的壁灯,显得整个客厅格外压抑。

  不过最让我震惊的,是整个客厅里堆满了玩具。
  各种各样的玩具,积木、弹弓、毛绒公仔、发条机器人、玩偶别墅、塑料士兵、遥控飞机、坦克模型、各种各样的棋盘类游戏应有尽有,散落在沙发上和地板上,大部分都积满了灰尘。
  “我的天啊,阿尔法,这些该不会都是你的吧?!”琳娜也十分吃惊,接着用中文跟我低语:“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玩具!”
  我们生长在五六十年代,那时候国内物资匮乏得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玩具了。我小时候曾用报纸糊了一个风筝,就和舒月玩了一个夏天。
  “阿尔法,你太幸福了,我小时候什么玩具都没有。”琳娜说。
  “嗯,我也是。”阿尔法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你现在才多大啊!这些玩具现在玩对你来说也不晚,对我来说就晚了,我现在都是老太婆了。”琳娜做了个鬼脸。
  “噢,我的意思是这里的玩具我都玩腻了,”阿尔法抱歉的对琳娜笑了笑:“我还是最喜欢跟琳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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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0:07:47 | 只看该作者
第18章 吉普赛人来自何方
  第一种可能是环境因素,例如这栋大厦的磁场或共振影响了在里面生活的人,干扰了我们的脑波,使我们最后走向在神智不清中自杀的不归路。但我立刻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在琳娜身上就没发生这种情况。
  另一种可能,人为因素。有人故意设计我们的噩梦,并且在入睡时用梦境引导我们的行动。
  人类的大脑本来就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中枢处理器,在美国的主流科学早就在20年前(1960年)就承认了mindcontrol(思维控制)是可以办到的,
  从美苏冷战开始,两国除了在军备和太空中展开竞赛之外,都在致力研究如何开发大脑潜能,让思想控制从实验室走出来,变成人对人的简单操作。最著名的就是“星门计划”,研究思想操控,遥视,透视,读心术等用于军事目的。连国防部也一度扬言找到了真正的“脑能力者”,能在几千公里外读取俄罗斯军方高层大脑中的作战计划,控制俄罗斯高官的大脑,获取情报等等。
  但这些实验从70年代开始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因为这种方式最大的不足在于,无论以什么方式进入他人意识,大脑都会发现并本能的做出排斥。

  和皮肤过敏同理。过敏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下产生的排斥反应。当人们接触到尘埃、螨虫、汽油或花粉时,皮肤会把这些本来无害的东西归类成有害的东西,并立刻展开抵抗——也就是我们说的过敏——虽然人们并没有对皮肤下达命令,可是皮肤就会本能的保护自己。
  大脑也是一样,如果有“脑能力者”入侵了某人的大脑,大脑第一时间就会产生排斥反应,这人也会立刻感知到自己的大脑被侵犯了。精神力强的人甚至能立刻筑起防火墙抵御入侵。
  如果我们身边真的有脑能力者,他挑选在我睡着时下手,也许是因为睡眠时大脑的防御机制最弱。为了节省能源,大脑在睡着后会减弱神经细胞之间的连接,反之潜意识则会代理主要工作,例如制造梦境等。
       如果他的脑波十分强大,则有可能绕过防御系统,直接到达潜意识。
  对方显然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想把我置于死地。
  可是对方不但能够操控我的梦境,还能通过梦境控制我的身体行动。这是需要多强的脑波?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玛利亚那张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的脸。
  阿尔法的年龄对不上,估计约翰森在这生活的时候,阿尔法还没出世呢。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玛利亚了。
  约翰森的生前信托还在继续,至少证明了约翰森还活着。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约翰森已经逃出去了,还在继续执行这个信托。
  我一边想着,一边翻出信托公司告诉我的地址。地址在洛杉矶的西边,今天去怕是来不及了。
  “咚!咚!咚!咚!”我吓了一跳。
  一阵有节奏的撞击声从走廊上传来,走出610就看见了那只流浪猫。
  不知道谁又把杂物间的门锁了,那只流浪猫发疯了一样用头一下一下的撞着门。
  流浪猫看见我,近乎哀求的“喵”了一声。
  我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猫也是一样。估计是进不去喂孩子,找急了。
  我帮它把杂物间的门打开,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里面一窝小猫,全死了,身上还粘着血。
  母猫跳上纸箱,发出呜呜的哀嚎。低下头舔着自己死去的孩子。
  小猫的尸体上有爪痕和牙印,是被咬死的。
  可是门明明是反锁着的啊,母猫进都进不来,会是什么咬死的呢?
  忽然,在一堆小猫的尸体中间,有一坨毛动了一下。
  是那只头上有斑点的小猫,它还活着。
  它也满身是伤,身上有一块毛没了,一边的眼睛都被爪出了血。
  小猫虚弱的叫了一声,去找母猫的奶头。
  母猫把肚子反过来,让小猫吃奶。我朝母猫的肚子上看去,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倒抽了一口冷气。
  母猫只有一个奶头。
  母猫也许之前受过伤,其他的奶头都被伤害它的人割去了,肚子上还留着疤。
  我看着那个受伤的小猫,它正在大口吃着奶。
  这一窝小猫,不是被别人咬死的。
  因为母猫的奶头不够,它们没办法全喝到奶,为了独霸唯一的食物来源而自相残杀。
  而这只外表看上去瘦弱的小猫,是拼了所有的力气把它的兄弟姐妹干掉,活下来享受食物的唯一一个!
  “我知道彼得一定能做到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尔法已经站在我的后面:“琳娜总想喂牛奶给彼得喝,都被我倒掉了。如果不杀死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为了活下去可以不计一切,要有这种觉悟才能面对这个残酷世界。”
  我觉得胃里难受,恶心的想吐,转身就往外走。
  “我可以和琳娜一起养彼得吗?”阿尔法突然问我。
  “不行。”
  “为什么?”
  “你不明白么?”我转头看着阿尔法:“它杀了它的兄弟姐妹。它已经不是彼得了,它是怪物。”
  “怪物没有生存的权利吗?彼得只想活下去,它没有错呀。”
  我看着阿尔法,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了这件事这么执着:“从它咬其他小猫的第一口起,它已经不能作为家猫养了,嗜血已经唤起了它动物的本性。你让琳娜养了它,它也终有一天伤害琳娜和你。”
  “我会看着彼得的,你不要告诉琳娜这件事。”阿尔法沉默了一会,对我说:“琳娜到楼下了,你快走吧。”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尔法。
       他就像知道我是偷偷回来的一样。
  但我也来不及多想,要是被琳娜看到我在这,就知道我撒谎了。
  刚下电梯就看到琳娜从外面进来,我赶紧藏在保安室后面,看着她上了电梯才松了一口气。

  从约书亚大厦走出来,看到那个吉普赛领头站在马路对面,和他在一起的是那位在人群中跳舞的金发女郎。
  吉普赛领头脱下他的毛毡帽,朝我招了招,示意我过去。
  “瓦多玛死了。她让我们把这个带给你。”
  领头说完,转过脸对金发女郎说了几句罗马尼亚语,女郎擦了擦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片塞进我手里。
  是那张全家福照片。我把它放在日光下仔细观察,照片里的少妇虽然穿着欧洲上流社会的衣服,但却有一张亚洲人的方脸,眼睛细长,颧骨外凸,两颊凹陷,肤色也偏黑。
  虽然当时我问瓦多玛照片里的女人是不是她,她并没有回答我,可如今看来,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吉普赛人本身就是一个泛称,指代这些长相和欧洲人不同,长途跋涉从远方而来,穿过各个国家流浪的部落族人。有人说他们的发源地在波西米亚,也有人说在希腊或波斯,也有说他们来自印度。
       不像国家或地域通常有保存下来的史料记载,吉普赛的历史就是不断迁徙的历史,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前几代从哪里来,更别说故乡了。
  “这是她唯一的遗物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就带着这张照片。”领头说。
  “为什么....她要留给我呢?”我看着照片自言自语。
  “古力科博沃瓦....”那个金发女郎就好像听到了我的话,忽然对我说道。
  我听不懂罗马尼亚语,自然也不知道她说什么。她着急了,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腕动脉和她的动脉之间比划了一下。
  显然领头也很吃惊,他和金发女郎交流了几句。然后突然很严肃的看着我。
  “她说,瓦多玛临终前说,你和她一样,留着神的血液。但她是她那一族最后一个人了。”
  神的血液?
  我一愣,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家族的传说。
  那个传说里,从九鼎梅花山的风沙中走出来的藏族队伍。
  用弯刀刺破皮肤,用自己的血救了完颜宗室之子、乃至全族的藏族首领。
  他们对完颜氏的宗族长老说,他们是神的直系子孙,留着神的血液。
  难道瓦多玛也是藏族人?
  我的脑子一下很乱,几乎无法思考,只觉得天旋地转。我蹲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个金发女郎把我搀扶起来。
  “瓦多玛....她从哪里来?”我只觉得双脚无力,像站在海面上。
  吉普赛和金发女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跟我留着同样的血呢?吉普赛人....不是应该来自希腊嘛?希腊、波斯、印度....”
  领头哼了一声,轻蔑的打断了我的话:“这都是那些白人自以为是的研究。欧洲的白种人,美国的白种人,他们发明了灯泡和天文望远镜,就以为自己掌握了宇宙万物的奥秘;以为有了钢铁的坦克和大炮,就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他们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明明大家都是人,可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老鼠一样低等的种族。他们研究我们吉普赛人的起源,却在心里恨不得我们的祖先是某个丛林里未开化的原始人,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优越感。”
  “我们从不去探究自己从哪里来,即使知道,也不会说。这世间能称之为秘密的,都是不该被世人说出口的。”领头顿了顿说道:
       “我们不去寻根问祖,因为我们心存敬畏。”
  “.....瓦多玛提起过她的过去吗?比如她有什么信仰?”我觉得刚才我的问题问得太偏激了,毕竟我所了解的吉普赛历史都是出自于西方的资料。
        吉普赛人本身就痛恨白人,尤其是二战时,欧洲各国对吉普赛人的迫害和排挤只怕比犹太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为吉普赛人本身就居无定所,没有一个团结强大的力量,所以战后也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补偿,轻描淡写的翻篇了。
  我之所以问瓦多玛的信仰,因为从信仰也可以反推她的大概来源。
  吉普赛首领又和那个金发女郎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几句。
  “我们不知道瓦多玛从哪里来,她曾经提过,她的神有一千个名字,可他的本名藏在一个无人能到达的地方。”首领似乎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费劲的跟我解释:“这是瓦多玛那一族的神,你懂吗,我们有很多类似的传说,所以我们很容易领会,但你是个异族人,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会懂。”
  “没关系,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有些古老的语言确实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只有生活在这种语境之中才会明白。
  这就像我在费城的时候,一位研究东亚史的同学跟我讨论过缘分的“缘”字在英语中如何翻译。
  缘分是个很玄妙的词,连近义的英文单词都没有,甚至连两三句英文解释都无法翻译出这个词的精髓。只有了解禅宗和偈语,对佛教命运说有领悟的人,才能勉强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当时我说了半天,那个东亚史的同学还是一脸不解。
  可这个词只要是中国人却都明白,甚至算是高频词汇。在我们的生活中,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就能让老外听得云里雾里。
  同样的,也许在吉普赛人的语系里,有的东西是他们立刻领悟但我们却很难弄不明白的。我看着领头自言自语的在英语和罗马尼亚语中切换着一些词,偶尔和金发女郎交流一下。
  “这么跟你说吧,瓦多玛信仰的神,有一个秘密的名字,这个名字让他拥有了无穷的力量。神从来没透露过这个神秘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也正是束缚神的唯一魔咒,一旦谁掌握了这个名字,神就要受那个人的控制。
        所以神给自己起了一千个名字,他清晨的时候叫蒙,中午的时候叫拉,夕阳的时候叫泰姆,夜晚叫喜朗,凌晨的时候叫图尔古....”
  “你说他叫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
  “图尔古(Turgut)”领头的人被我吓了一跳:“瓦多玛信仰的是清晨的神....”
  图尔古,Turgut,这会不会是同一个名字?难道我的祖先就是这个凌晨的神?
  我一时之间也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吉普赛首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有点乱了,”我拼命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我们先走了。”
        吉普赛领头见我没什么事,压了压帽檐和金发女郎往前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瓦多玛是她们族最后一个人,她有没有说是为什么?”我问。
  “吉普赛人,正在走向灭亡,”领头走了两步,回头对我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应该知道,我们从不与外族通婚。我们的人口几百年来一直在缓慢的减少。瓦多玛的家族更古老,只能近亲通婚....战争让我们失去了我们的亲人,但吉普赛的女儿不嫁外族人,吉普赛的新娘只能是吉普赛人。不只是瓦多玛,就连我们,也是最后一代了。至于她,”
  领头看了看那个金发姑娘:“是纯种的法国人。”
       是啊!我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吉普赛人和我的家族,在繁衍上面太相似了!
  不和族外通婚,吉普赛人在欧洲的几千年都遵循着这个传统。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无论流浪到哪个国家都遭到排挤的原因。他们不和当地人通婚,只会在自己部族内来往,这就造成了他们久久不能融入当地的文化和社群。
  二战后,吉普赛人死伤惨重,折损率高达80%。于是战后至今的几十年,大量吉普赛人有规模的拐卖幼女,将这些幼女抚养长大,作为自己族系的繁衍工具。我眼前这个金发的白人姑娘,她根本不是吉普赛人,而是被拐来的白人小孩。吉普赛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
  “我们只想让他们也尝到我们失去亲人的痛苦。”首领说完后,转身离开。
  那个金发姑娘听不懂我们的话,向我友好地挥了挥手。她的一头金发在夕阳中闪着耀眼的光芒,也许她也不知道,自己也是个不幸的人吧。
  “......只有圣明的神才知道我们来自何方,而他又是那么虚无缥缈,以至于无法将真相告诉世上的人......”
  一首古老的吉普赛歌谣,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真相也许已经无法考证。
  而我还要继续面对我的噩梦。
      等不及的小伙伴们可以去雁北堂中文网看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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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0 13:26:45 | 只看该作者
雁北堂中文网有全文,等不及的亲可以去看看(*^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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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0 10:08:11 | 只看该作者
第17章 重访610
   “楼上那个老太孙俩一直都住在这里吗?你见过那个孩子的父母没有?”
  “没有访客来找过他们。那个小孩子倒是偶尔会拿钱让我帮她们买些日用品,出手挺阔绰的,小费也给得多。老太婆我没怎么见过,几乎没下来,但有寄给她的信,我每月一号会塞到她家的门缝里。”
  “什么信?”
  “我不识字。”保安摊了摊手。
  我撇见电视上的文件架,里面稀稀疏疏的放了几封信。
  “你把她的信给我吧,我给她捎上去。”
  保安聚金汇神的看着连续剧,并没注意到我在干嘛。我一封一封看着玛丽亚的信——大部分是信用卡广告和水电费通知。
  有一封信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封信来自一间十分有名的信托公司。
  信托公司在美国富产阶级十分流行,如果一个富翁资产价值超过30万美金以上,就可以建立生前信托。
  生前信托就是在你的有生之年,把你的钱托付给某个机构,然后这个机构每个月都以赠与的方式,送给受益人一笔钱,直到你死亡。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税。
       美国的遗产税相当高,举个例子,如果父母留给孩子100万作为遗产,那么遗产税至少要扣掉十几万。可是如果找一间信托公司,以赠与的名义每个月给孩子几千块,日积月累,孩子就能在父母去世之前把100万完整过户到手。

  这会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貌隐不隐私了,三下五除二把信拆开——跟我猜的一样,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面额是5万美金。
  受益人的名字是玛利亚.琼斯。
       这样的信托支票,应该是每个月按时寄到玛利亚的家。
  而信托人一栏,名字是:约翰森.H。
  约翰森.H?这个名字好熟,我好像不久前还听过。
  叮的一声,伴随着一个剧烈的晃动,电梯停在了六楼。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对在市政厅前接吻的恋人,以及黑白照片下那行潦草的钢笔字:
  送给约翰森.H,同样热爱生活的人。您忠实的朋友杜瓦诺
  这不就是610前租客的名字吗?玛利亚口中那个十几年前匆忙移民去了澳洲、连一屋子珍藏都不要了的“邻居”吗?
       玛利亚说已经和他失去了联系,却每个月收到他寄的支票?

  但约翰森这个名字,在西方世界的使用率之高就相当于中国的X伟,X军一样,而H也只是缩写。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约翰森就是彼约翰森。
  唯一的办法,就是搞清楚610那个约翰森的全名,并且打电话到信托公司核实——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我就能向琳娜证明玛利亚说谎。
  我必须再进去一次610.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用监控室的电话打回了家:
  “亲爱的,你在家干嘛呢?”
  “和阿尔法下象棋呢。”
  “今天我临时要加班,我桌上有两封银行的还款单没有寄,今天是寄出的截止日期了,你能去邮局帮我寄一下吗?”
  “你这个粗心鬼,好吧,那我先让阿尔法回家,现在帮你去寄。”琳娜挂了电话。
  我躲在一楼大堂的转角处,确定琳娜出门后,转身上了电梯。
  610的钥匙果然还没还给玛利亚,而是被琳娜随意扔在玄关的零钱盒子里。拿到钥匙的我毫不费力就打开了610的门。
  琳娜去一趟邮局来回大概是三十分钟,我要在这段时间之内找到这个神秘房客的名字,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十分典雅,书桌上放着一盏维多利亚式的台灯,几只名牌钢笔散落在桌上。我皱了皱眉头,这个约翰森就像是凭空蒸发的一样,几乎什么都没带走。
  我逐个抽屉翻找,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翻到了一个放信笺的抽屉,还有一只特别精致的相机,和几卷没冲的胶卷。
  商业信件里面写了约翰森的全名:约翰森.哈里克斯。
  哈里克斯就是H的全称,也是约翰森的姓。
       我拿着信回到家,拨通了信托公司的电话。
  “你好,我想修改一下我的信托业务,受益人是玛利亚.琼斯。”
  “好的,请问您是委托人本人吗?”一个甜美的电话kefu女声。
  “是的。”我撒谎了。
  “请问您的名字是?”
  “呃......约翰森.哈里克斯。”我把信件上610住户的名字读了出来。
  然后是电话那头的一阵沉默。
  也许才过了30秒,但我却觉得像过了五分钟一样漫长。
  说实话,我宁愿我是错的。
  “您好,约翰森先生,经核实您的姓名无误。请问需要修改什么呢?”那个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真的猜对了。
  这个每月给玛利亚寄支票的金主,和610的前房客,真的是同一个人。玛利亚果然向琳娜撒了谎。我就知道这个老东西不正常。我抑制不住的内心狂跳了起来。
  “您好?您还在吗?您需要我帮您做什么?”
  我的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怎么样才能知道关于玛利亚的更多信息?
  “我....其实我不是约翰森,”我清了清嗓子:“我是这信托基金的受益人玛利亚女士的儿子。玛利亚上周去世了。所以我想问问现在怎么办。”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能突然编出这句话的。这句话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去世了就终止信托呗!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噢,我为您感到抱歉,”kefu女声说到:“但按照我们的委托合约,您并不需要更改信托,就会成为下一个受益人了————约翰森先生信托的第一受益人是他的太太玛利亚女士,第二受益人是玛利亚女士的儿子您,先生。”
  我愣得说不出话来。
  太太?
  所以他俩是夫妻关系?
  610的房客从一个所谓移民澳洲的美国人,突然就成了玛利亚的丈夫,我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
  “我,我父亲登记的地址是约书亚大厦610吗?”
  “请等一下,您父亲曾经登记过约书亚大厦610,但是最近一次,也就是1年前,他登记了别的地址。”
  “能把他登记的新地址告诉我吗?”
  抄下约翰森的地址,挂掉电话我陷入了沉思。
  如果玛利亚有过丈夫,大大方方说就是了,何必撒谎?
  如果已经离婚了,为什么约翰森还要继续用避税的方式给玛利亚寄钱?
  不对劲。
  玛利亚没有跟约翰森住在一起。
  610所有的装修摆设很明显就是一个人决定的,而家中也没有任何女人的东西。
  哪对夫妻会一人住一个公寓?
  如果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怎么会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呢?
  我突然想起抽屉里那堆严重受潮的胶卷和相机,也许送到照相馆还能救一下。 
       我匆忙回到610的书房,把胶卷和相机塞进包里。
  从书房出来路过卧室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卧室里闪了一下。
  “谁?!”我吓了一跳,大叫出来。
  没人回答。
  我小心的探头往卧室里看了看。
  那是一面落地穿衣镜。
  因为角度问题,我之前从客厅进入卧室的时候看不到镜子,只有从书房经过卧室时,镜子才能照见自己。
  我走进去看了看这块落地镜,才发现这竟然是个推拉门,里面有一间小隔间。
  隔间和外面保持着一致的装修,唯一不同的是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
  床靠着墙,墙上钉着一条锁链,长度刚好到达床的中间,锁链上是一副手铐。
  我能想到这副手铐的用途,除了一些变态的虐待游戏,就是把躺在这张床上睡觉的人锁住。
  床头柜的抽屉里全是花花绿绿的药瓶,有些是保健品有些是处方药。这些药物的成分几乎全是兴奋剂,功效只有一个——刺激中枢神经,恢复精力以驱走睡意。
  难道约翰森也害怕睡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他也害怕一旦睡着,心底最恐惧的事情就会成为噩梦驱使自己走向死亡?
  我看了看那副已经生锈的手铐,如果约翰森的遭遇和我一样,他在开始做噩梦之后很可能就一直睡在这里,而且在睡着之前把自己拷起来以防止自己寻死。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就再次证明了我的噩梦不是巧合,而是在这一层楼的住户频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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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9 09:59:35 | 只看该作者
第16章 三个梦用掉了两个
  “吉普赛人派系很复杂,瓦多玛最早不在这一支派系里,现在这群吉普赛人是从罗马尼亚来的,他们很多年前发现瓦多玛的地方,就在你住的那栋大厦后面的巷子里,她躲在垃圾桶里面,可能是之前受到了什么惊吓,总之后来就一直疯言疯语,说的话没人能听懂,”
  尼娜一边吸着烟,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几盒剩饭放进烤箱,“所以他们给她起名叫瓦多玛,现在已经没人认识她了,以前有人说过她是战后偷渡来的吉普赛人,也有人说她像是约书亚大厦的清洁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正说到这里,酒吧上面的铁闸传来敲击的声音。
  “他们来了。”尼娜掐掉了烟,从烤箱拿出剩饭。
  我喝了一口酒,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尼娜也不容易,虽然我也穷困潦倒,但能帮就帮一点。我咬咬牙掏出两张二十压在杯子地下。
  “他们需要施舍,我不需要。”尼娜找了零钱,把剩下的钱塞在我的手里。
  “我只想帮忙...”我见她误会了我,连忙说。
  “我知道,谢谢。”尼娜冲我笑了笑,转身上了楼梯。我跟在后面。
  地面的铁闸外面是几个穿着衬衫和毛线外套的吉普赛人,女人都包着头巾。
  尼娜把饭递给了他们,指了指我,又和他们领头的说了两句,就转头跟我说:“跟他们走吧。”
  十分钟后,我在一个简易窝棚里,见到了吉普赛老妇瓦多玛。
        她看起来很不好,身上盖着几件不知道是哪里拣来的破外套。嘴角的口水还没有干,我看了看四周,也没看见那只流浪猫。
  吉普赛领头的男人把我带进窝棚之前,指了指瓦多玛,然后对我摇了摇头,露出悲伤的表情。
  “瓦多玛,是我,我们见过。”我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此时瓦多玛无力的躺在地上,让我没办法把她和那个神经兮兮抓住琳娜的人联系在一起,她看起来不像是疯子,更像是一个病重无助的老人。
  无论别人说她什么,但她救过我。如果不是她的声音,我早就从六楼窗口跳下来变成一坨肉泥了。
  瓦多玛睁了睁眼睛,她的眼睛空洞洞的。然后她示意我扶她坐起来。
  “....安菲斯比纳有两张脸,说谎的次数和实话一样多….安菲斯比纳有两个头,一个想往东走一个想往西.....”
         瓦多玛又开始半哼半唱的说我我听不懂的话。
  “瓦多玛,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窗户底下?你是不是知道我做噩梦的原因?”我问。
  瓦多玛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她垂下头重复着这两句诗。
  究竟什么是安菲斯比纳?
  “瓦多玛,你以前是不是....在约书亚大厦工作过?”
  “约书亚大厦”这个词,似乎激起了瓦多玛的反应,她失明的眼睛用力眨了眨,然后迅速的在那几件破外套的口袋里翻找着,过了一会,递给我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包。
  纸包摊开是一张1951年的美国入境证明,上面写着莉莉娅.多巴/美国入境证明/签证签发地点:慕尼黑。
  “你叫从德国慕尼黑来?”我问瓦多玛,这个吉普赛老妇好像突然听懂了我的话一样,点了点头。
  纸包里还有一张折成四折的黑白照片。这一定是对瓦多玛很珍贵的东西,照片已经被反复摩搓得起了毛边,连中间的图像都模糊不清了。
  像是一张全家福。
  中间坐着一个女人,穿着二三十年代欧洲流行的方领束胸长裙,披着丝巾,却浑身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的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婴儿床。女人的后面,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上半身都看不清了,但从下半身的装扮来看,是个军人。
  男人的一只手搭在婴儿床上。女人的脸上,一丝一毫笑容都没有,取代的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表情。
  更像是恐惧。
  “这是你吗?”我问瓦多玛。她又恢复了开始的呆滞,并不回答。
  我又尝试着问了其他问题,可她就像听不见一样,还是反复念着那首奇怪的诗。
  “你看到的门是墙,你看到的墙是窗,你看到的窗通向死亡,而不是通向它来的地方.....”
  “它是什么?它来的地方在哪里?”我问瓦多玛:“那究竟是梦还是幻觉?为什么会那么真实?我要是晚一秒醒来我就死了——这和阿尔法的画有什么关系?”我从书包里摸出阿尔法的画,摊在瓦多玛面前,才突然想起来,她是个瞎子。
  可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瓦多玛两颗灰白的眼球就像忽然有了视力一样,死死盯着那张画。
  “你窥探到森林里的猎人,因为你是他的猎物!猎人来的方向,就是森林唯一的出路!擦亮你的眼睛吧孩子,三个梦你失去了两个,下一个就再也醒不来了!”
       瓦多玛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贴在我的耳边说到。
  三个梦?
  我努力回想,自从搬进这个公寓我做的梦。
  第一次,和琳娜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我是被窗外的阳光晒醒的;
  第二次,我是被瓦多玛的声音唤醒的;
  两次我都不是自己主动醒的,也就是说,下一次除非有人帮我醒来或者我自己醒来,否则我就再也醒不来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睡着!
  我头皮炸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要我死。”
  瓦多玛虚弱的萎了下来,再也不搭理我。
  “你究竟是谁?”
  “......”
  瓦多玛再也不说话了。
  走出帐篷已经下午了,几个吉普赛人围坐成一个半圆,中间一个金发女孩穿着长裙在跳舞。和坐着那几个高加索轮廓的糙汉子不同,这个姑娘倒是一副法国人的鹅蛋脸。但我也没心情逗留了,匆匆赶回公寓。
  思绪还是很混乱,现在唯一能找到的联系是,玛丽亚和吉普赛老妇瓦多玛(也许她真正的名字是入境许可上的莉莉安?),都是战后从德国来的移民。玛丽亚从五十年代就一直住在约书亚大厦,迄今为止三十多年了;吉普赛老妇瓦多玛十几年前也在这里做清洁工。这栋大厦是她俩目前唯一的交集。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瓦多玛疯了。得到其他吉普赛人收容后,仍在这个大厦附近的平民窟生活到现在。
  玛丽亚究竟是什么人?正如安娜说的,一个连移动都困难的老太太,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生活在洛杉矶最乱最黑暗的下城区,她是怎么活到现在还平安无事的?
  阿尔法如果是她的孙子,那为什么从来没见过阿尔法的父母来探望他?这孩子每天几乎足不出户,连学校都不用去上,这件事本身就解释不通。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大街上,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钢铁森林洒下来,烤在我的脸热烘烘的,一股困意袭来。
  “哔!!!!!”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一辆吉普车从我鼻尖擦身而过。
  我被吓醒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看见斑马线上的红灯,顿时一身冷汗。
  “Go fxxk your ass!”一个纹身白人从驾驶车窗伸出手朝我竖起中指。
  顾不上道歉,用手使劲往脸上拍了拍,我绝对不能睡着。

  回到大厦已经快三点了,监控室里的保安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台12寸的晶体管电视机,里面正在播《神探亨特》。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亨特的经典台词回荡在空旷的一楼大堂。
  我在监控室旁边停住了脚步。
  “嗨。”我透过防盗网中间的小窗向保安室里面望去。
  保安室里非常狭窄,电视上面是几排文件架,上面按照门牌分格挂着钥匙,大部分格子已经空置。桌子的玻璃底下压着各种宗教的印刷卡——耶稣基督、释加牟尼、圣母玛利亚和欢喜佛。
       桌上除了来访登记簿,还有两本圣经和一串佛珠。
  这么怕死干脆换份工作好了。
  “没有你的信。”保安坐在椅子上撇了我一眼,两只脚翘在电视机前。
  “请问,你在这上班多久了?”我问。
  “你没必要知道。”保安这次连正眼都不看我,聚精会神的看着《神探亨特》。
  《神探亨特》一年前就播完了,现在是重播,我在费城看过几集。
  “那个丈夫不是凶手,他只是怕别人查出他的婚外情才会偷偷清洗血迹,凶手是......”我突然大声说。
        果不其然,保安立刻捂住耳朵。
  “别说,别说,天啊上帝啊,停下来!好吧当我怕了你了,你要知道些什么?”
  保安无可奈何的把头转到窗口这一侧,电视刚好插播广告。
  “无论你要问什么,在广告结束前问完。”他不耐烦的对我说:“我在这干了快两年了。”
  “你认识瓦多玛吗?一个吉普赛老人,带着头巾,大约八九十岁,是个瞎子。她以前在这干活吗?”
  “她以前是不是在这干活我不敢说,但我知道这个疯女人。我刚来这上班的时候,她三天两头向往楼上闯,说她的孩子在里面。那时候大厦里面的公寓有些还很新,偶尔有瘾君子和嬉皮士带着姑娘溜进来——你懂的——我以为她的孩子也在里面玩high了。我还帮她报了警,警察来了,里面没有她的孩子,警察说她疯了,她连她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15#
 楼主| 发表于 2017-8-8 10:11:13 | 只看该作者
第15章 贫民窟的愚人
  这句话,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究竟是哪里呢......啊,对了,是那个吉普赛人。
  搬进来的第一天,她曾经拉着琳娜,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你窥探的森林里的猎人,因为你是他的猎物。”
  我睁开眼睛,冷风一下吹得我打了个哆嗦,我已经有半个身子在窗外了,我下意识的抓紧了窗框,向楼下望去——
  什么都没有,窗户正对的街道上,只有一个被风吹倒的垃圾桶,没有琳娜,也没有尸体。
  那个吉普赛老妇,站在对面马路,抬起头“看”着我的方向。她的手里抱着那只流浪猫。
  我缩回房里,心咚咚的跳个不停,推开卧室。
  “琳娜?”我轻声唤了一句。
  琳娜还在床上睡觉,听到我的声音,轻轻的翻了个身。
  难道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吗?还是我只是做了个梦?
  我走回窗边向下望去,吉普赛老妇消失了。
  恐惧,从我的脚底蔓延上来,我刚才差一布就从六楼摔下去了。我两脚发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刚才的梦境太真实了,我脸上的眼泪还没干,我的手上还有那个怪物,湿答答滑腻腻的触感。
  脑袋很乱,坐了一会,喉咙干涩的难受,站起来去厨房到一杯水。
  因为慌乱中连拖鞋都没穿,脚底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差点摔倒。
  是一只彩色铅笔。
  琳娜经常和阿尔法坐在地毯上画画,画完的纸笔有时候会直接放在地毯上,因为没开灯,我直接踩了一脚。
  我蹲下来把铅笔放回笔盒里,笔盒旁边是阿尔法没有合上的绘画本。
  他画的是琳娜侧面的素描。
  阿尔法的画很传神,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琳娜的轮廓,非常的生动。
  我拿起来翻了几页,后面还画了一些小猫的素描。
  突然一张画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速写,琳娜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还含着奶嘴。
  有可能是琳娜让他画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想象的。
  这张画纸是对折的,我只看到了琳娜和那个婴儿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折了过去,窝在后面。
  我把窝起来的那半张纸打开。
  琳娜怀里的婴儿,从对折线下开始,画的是反方向生长的另一个身子。
  连起来看,就是刚才我看见的那个怪物。
  图画本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磊?”琳娜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她睡眠很浅,我的动静把她惊醒了。
  “没....没什么。”我迅速捡起图画本,撕下这张画,放进我的背包里。
  阿尔法到底是谁?
  我决定明早就去找那个吉普赛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1988年2月21日多云转阴
  一大早我就煮了一壶特浓咖啡。
  “你看起来没睡好。”琳娜在厨房热了两份早餐。我强打精神笑了一下,其实我一晚没睡,经过昨晚的事,哪还敢睡。
  “还记得那一窝小奶猫吗,那只虎皮头上有一块斑点的,它太虚弱了,每次都抢不到奶头,有几次我都以为它要死了。”琳娜从炉子上取下热奶,又倒了一些在一只塑料碗里:“今天试着喂一喂它,看它喝不喝。”
  我回忆了一下,头上有斑点的就是那只被阿尔法摸过的猫,当时它眼睛上糊着眼屎,被其他的奶猫隔离在纸箱的一角。阿尔法好像给它取名叫彼得。
  “我回去研究室交个报告。”——昨晚就想好的借口。
        琳娜没多问,我喝完咖啡,拿起包匆忙出门了。
  今天是周末,周围的pifa市场都没开,只有塑料袋和报纸在街边乱飞。
  走出大厦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在钢筋水泥森林里一点方向都没有,只能顺着大楼旁的小街找。
  小街上空无一人,走了两步,我看见一只翻倒的垃圾桶,正对着六楼窗户。昨天晚上那个吉普赛老妇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着我。
  穿过小街,是下城区的街心公园。洛杉矶是豪华大都会和肮脏贫民窟的混合体,既是富豪们的天堂,也是流浪者的栖息地。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至少住着6000个无家可归者。路边出现越来越多的垃圾桶,电灯柱和水泥地上粘着干掉的香口胶和小广告,商店无一例外的拉着铁闸,上面喷着奇形怪状的涂鸦。流浪汉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斜靠在铁闸上,盖着防雨布,枕着自己的家当和塑料罐。
  一个黑人推着顺来的超市购物车,自言自语的从我身边走过,他的身上有浓烈的尿味,我皱了皱眉。
  “有零钱么?”他突然拉住我。
  我给了他一块钱:“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吉普赛老人。”
  他就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把零钱揣进兜里,继续自言自语的走开了。
  继续向南走,路边开始出现一些集中的临时帐篷,偶尔一两部豪华的敞篷跑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吉普赛老人?”我向一个看起来比我年轻的女人询问。
  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衬衣,头发胡乱的绑在脑后,袖子挽起来露出的手臂上有纹身和针孔。
  “帅哥,给我买点吃的吧,你要怎么样都行。”她露出一口黄牙,嘴里有麻叶味。
  我一路问过去,有的人并不理会我,有的则为了几块钱满嘴跑火车。
  中午太阳一出来,我的汗很快就把衬衣浸湿了。几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我打算沿路返回,去找点吃的。
  “你要找什么人?”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中年黑人妇女,画着蓝色的眼影和紫色唇膏,全身裹在一件花花绿绿的人造毛长袍里,手里提着一个斑马纹手提包。
  我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我找一个吉普赛老人,看起来大概八九十岁,身高大约五尺一寸,头上包了一块黑色头巾,眼睛瞎了。”
  黑人妇女看了看我递过去的钱,并没有接。
  “你有烟吗?”她问我,我摇了摇头。
  “你找她干什么?”
  “我….我刚搬到这边,曾经见过她,她给过我一些忠告。”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要是真说出来搞不好会被当成疯子。
  黑人妇女盯着我看了一会,似乎是在审视我有没有撒谎,然后她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穿过马路,往回走了一个街区,转进一个小巷。
  “你可以叫我尼娜,”黑人妇女一边走一边说,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登登作响:“你不会是住在约书亚大厦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究竟是怎么会有胆子住进那里去的?你们这些东方人,真的有九条命吗?”
  又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我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我和我太太在报纸广告上找到的,我们发现被骗的时候,房租已经交付了。”
  “趁你还活着,早点搬走吧。”
  “为什么?”
  “没有人住在里面。”尼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摇着头说:“你还没发现么?约书亚大厦除了六楼之外都是空置的,可整个下城区这么多流浪汉,宁愿睡在街上,也不敢去那里面的公寓住。”
  “可是....可六楼有租客,有个老太太….”我辩驳着。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接近废弃的大厦,在治安这么乱的地区,连你这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门走一圈都会被抢劫的地方,她一个老太婆是怎么活下来的?”尼娜用飞快的语速质问我。
  我一下被尼娜呛得说不出话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你觉得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尼娜翻了翻白眼:“我怎么知道!像我们这种穷人,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就是如何活下去——我们观察别人的脸色,哪个是意大利的黑帮,哪个人毒瘾犯了,谁是杀人犯——就像老鼠能在几公里外能闻到猫的味道,我们天生对危险有一种敏锐的嗅觉。”
  “那栋大厦,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尼娜顿了顿说。

  又走了几分钟,我们停在一扇喷满了涂鸦的铁闸前面,尼娜掏出钥匙拧了几下,拉开铁闸。
  下面是一道狭长的楼梯,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
  我跟在尼娜后面,她很熟悉的走下楼梯,穿过走廊,拉开电闸。
  是个酒吧。
  美国在1920年颁布了禁酒令,在那之后出现了很多地下酒吧,都隐藏在下城区的地下室和车库里。后来禁酒令废除,但还有不少地下酒吧在偷偷摸摸的经营,除了酒精饮料还提供麻叶和色情服务。
  这个酒吧也同样充斥着一股迷幻的味道。
  尼娜绕进吧台:“喝点什么。”
  “水就好,”我有点局促,尼娜是用钥匙开锁进来的,显然她不是外面那些无家可归者的一员,“你在这上班?”
  尼娜没理会我的回答,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只有这瓶是真的,不是免费的,5块。”
  “你是这的老板?”
  “小本生意,我也是从平民窟里出来的。小费多的时候会买点儿吃的给那些穷光蛋,”尼娜给自己也到了一杯酒:“那些吉普赛人也会摸到我这讨吃的,事实上他们一会就会来。你还没告诉我你真实的理由,你为什么找瓦多玛?”
  “我其实遇上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我觉得她能帮我。”
  “噗......”尼娜呛了一口酒,大笑了起来:“哈哈,你真的找对人了,你知道瓦多玛在吉普赛语里面是什么意思吗?”
  我疑惑的看着尼娜。
  “愚人,”尼娜用她肥胖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头:“瓦多玛在吉普赛语里是‘愚人’的意思,她好多年前就疯了。”

14#
 楼主| 发表于 2017-8-7 10:10:54 | 只看该作者
第14章 梦游
  那不是一个正常小孩的眼神。
  他的眼神,没有温度。

  “哈哈,开玩笑的。”阿尔法突然笑了,一下变得和从前一样:“吓到shin没有?”
  “你觉得这样很好笑吗?”我突然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气不打一处来,吼了一句:“下次不要翻我的东西。”
  “怎么了?”琳娜听到我的声音,从厨房走出来。
  我赶紧胡乱拿了几页论文盖住那本关于畸形儿的书:“我.....”
  “Olina,对不起,阿尔法刚才把Shin的书弄乱了。”阿尔法抢在我前面说:“我不知道这些研究资料对shin很重要。”
  “什么研究资料?”琳娜问我,一边走过来。
  “中国的文字,看不懂。”阿尔法说。
  他在撒谎。
  “哦。”琳娜没在意,她知道我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都是东方历史:“下次你想看什么,要先和Shin说,好吗?”
  “好。对不起。”阿尔法说完,就牵着琳娜的手出去了。
  “它是失败品。”阿尔法出门的时候,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阿尔法刚才看的那页,是1930年出土的,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古老的畸形儿骨骼,代号是“Starchild(星孩)”。
  星孩是在墨西哥奇瓦瓦州以南的一个山洞里被发掘的,距今至少有900年历史。星孩的头骨是正常人的头骨两倍大,并且相较之普通人类颅骨有至少25处异常,如额窦缺失,没有咀嚼肌肉等。
  据说当时还发现了星孩有八根手骨和两条尾椎,却在搬运过程中遗失。这样一个孩子如果存在世上,估计和一个爬行的虫子差不多。
  星孩的骨骼在出土后,曾经引起来自加州遗传学实验室的博士和其他几位颅腔生理学专家的关注,他们认为这个头骨属于一位人类母亲和一个未知种族父亲之间混合而来的结果。可后来又将至归类为畸形儿并载入遗传病史的教学书籍里。
  可阿尔法为什么要说,那是失败品?
  1988年2月20日阴
  下班回家,我发现那本锁在抽屉里的关于遗传学的书不见了。
  琳娜从来不会翻我的东西,我们都很相互尊重彼此的隐私。我第一反应就是那小子拿了我的书。
  知道有这本书的只有他。
  “琳娜,阿尔法今天有来过吗?”我问琳娜。
  “有啊,他下午跟他祖母过来坐了一下。”琳娜在看杂志,随口说道。
  “你....中间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吗?你有离开过吗?”我用尽量婉转的语气问。
  “没有啊,一直都在家,我没出去过。”琳娜想了想:“我在厨房冲了壶咖啡,算不算?”
  “你冲咖啡冲了多久?”
  “大侦探,你又怎么了?一壶咖啡能冲多久,两分钟?”琳娜以为我在跟她开玩笑:“应该比你上厕所的时间短。”
  “我怀疑阿尔法拿了我的东西。”我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琳娜。
  “什么意思?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一本书,我早上出去的时候锁在抽屉里,现在没了。”我说。
  琳娜放下杂志:“阿尔法偷了你的书?你找清楚了吗?”
  “嗯。”
  “你放在哪了?”
  “呃....我锁在抽屉里了。”我吱唔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结婚这么久,我几乎没有对琳娜撒过谎。
  “....阿尔法知道你的抽屉钥匙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钥匙我夹在书柜上排的《大航海时代地图》里。”
  琳娜向书柜看去,很快,她转回头看着我说道:“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我过了几秒才意识到琳娜在说什么,书柜将近两米半高,上排我要伸手才能够到。一个一米二三的孩子,哪怕踮起脚尖也拿不到书架上排的书。
  “也许...也许是玛利亚帮他拿的呢?”一瞬间我也词穷了。
  “所以你现在是让我相信,在我去冲咖啡的两分钟,阿尔法让她的祖母到书柜上,精准的找到了藏钥匙的地方,打开抽屉拿走你的书之后再把钥匙放回去,然后再回到沙发上把书藏好?”琳娜看着我,眼睛里充满疑惑:“你觉得一个有中风后遗症、行动困难的老人能在2分钟之内完成连我都很难办到的复杂操作吗?”
  “磊,你究竟是怎么了?”琳娜抬起头,慢慢的,一颗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自从搬来了这里,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感觉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假设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他的动机呢?他为什么要偷你的书?”琳娜看着我的眼睛:“那究竟是什么书?为什么你要把它锁起来?”
  我语塞了。
  “遗传学....只是....好奇....它的内容可能和我之后做的研究有关。”我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磊,你不会撒谎。”
  琳娜走进卧室,关上了灯。

  我睡不着觉,写完最后两夜报告,我撇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快三点了。
  入夜后气温降了下来,感觉到一丝凉意,正准备起来披件衣服。突然听到卧室传出来琳娜的声音。
  “唔......磊.....呜呜。”
  我赶紧冲进卧室:“怎么了,琳娜,你怎么了?”
  卧室一片漆黑,琳娜躺在床上我看不太清楚,借着月光,只能隐约看到她痛苦的翻动着身体。
  “琳娜,你哪里不舒服?”
  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头发湿答答的垂了下来,我用枕巾给她擦了一把汗,琳娜咬着嘴唇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磊,我肚子疼....好疼.....”
  “坚持住,别怕,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我把被子撩开,一只手托着琳娜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探进被窝里。
  琳娜的小腹向上隆起。我按了一下小肠的位置,琳娜发出一声惨叫。
  “好疼!唔.....”
  我突然感觉琳娜的肚皮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动。
  我给她穿上一件外套,抱起她就向外走去。
  “不行了,放我下来,好疼,我坚持不住了。”才走到客厅,琳娜突然开始挣扎,我抱不稳她,我们俩摔在地毯上。
  琳娜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来,借着台灯的光我看见腹部的皮肤已经变成一层薄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薄膜下面蠕动。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吓了一跳,这已经超出我的医学认知了。
  “别,扔下,我,他要出,来,了....帮我,接生.....”
  琳娜从哀嚎转为大口的呼吸,一只手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我来不及多想,从沙发上扯下两个垫子垫在琳娜的腰部,又用琳娜的衣服把她的头垫高。然后脱下她的裤子。
  “呼!吸!呼气!用力!”我掰开琳娜的腿,另一只手给她揉着腹部。
  “啊!!”
  我看见一个婴儿的头部。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皮肤红红的,黑色的头发混合着羊水黏在额头上。
  然后是,婴儿的手,然后看到了他的身体。
  “是我们的孩子吗?”琳娜喘着气,问我。
  是的,是我们的孩子,他真可爱,他不是怪物,他只有一个头,一双手,一个身体......
  ?!!

  等等,这是什么?
  孩子的头出来了,手出来了,然后是身体.....可他没有脚!
  本来该是脚的腹腔之下,连着的是对称的另一个身体!
  对称的身体,对称的肚脐,然后是手,脖子,和另一个头!
  这是个怪物!
  一个腹腔相连,首尾却有双手双头的怪物。身上沾满了羊水和血污。
  “是....我们的孩子吗?让我看看......孩子......”琳娜虚弱的说。
  “咿.....”那个和普通婴儿一样的头突然抬起来,张开嘴发出了一种高频的叫声。
  这是个怪物,要是琳娜看到会疯掉的,天啊!
  “磊......”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琳娜幽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她站在窗边,睡衣上有一大块血渍,就像一朵绽放的花。
  “这是我们的孩子......”琳娜爱怜的低下头,抚摸着怀中那个向虫子一样的怪物。
  那怪物在笑。
  琳娜突然转身,从窗户跳下去!
  “不!!!”我冲过去,还是迟了一步,她的睡衣跟我的手就差了几毫米。
  “不!!不会的!!”
  我抱着头,情绪一瞬间崩塌了,我的眼泪像决堤一样涌出来。
  “琳娜,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琳娜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共赴黄泉。
  “琳娜,等等我....”我闭上眼睛,松开了抓着窗棱的手。
  “你看到的门是墙,你看到的墙是窗,你看到的窗通向死亡,而不是通向它来的地方.....”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13#
 楼主| 发表于 2017-8-6 09:51:19 | 只看该作者
第13章 你怕你会生下一个怪物
  1988年2月16日晴
  “会不会是你做梦了?我昨晚什么都没听到啊。”在我把昨晚的事告诉琳娜后,琳娜不以为然地说。琳娜一直以来都睡眠很浅,哪怕是说话大声点也能被吵醒,可昨天晚上偏偏就睡的很沉,连我出去都不知道。
  下午琳娜的一再要求下,跟她去610搬床架和书柜,家里的床垫一直放在地上,已经有点受潮了。
  和我们公寓相比,610简直是保存的太好了。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之外,地板和墙壁都没有什么破损,房间常年上锁,密不透风,天花和墙皮都没有开裂。
  家具用塑料布和白色床单罩着,从灰尘的厚度来看,这些家具自上任房主离开后就没有再移动过。窗户上悬挂着天鹅绒卷边窗帘,旁边摆放着一架斯坦威的枫木钢琴。
  连橱柜里的银质餐具,都是意大利麦培盛(一个专门出高端餐具的贵族品牌,餐具中的爱马仕,你们懂的)出品的,每一只银器后面都有设计师的签名。
  上任房主似乎还是一个摄影收藏爱好者,每一面墙上都挂着各种摄影师的黑白摄影作品,然而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张举世闻名的“市政厅前之吻”。
  那是一对在巴黎市政厅前面路过的恋人,男生不经意的搂过女友深深一吻,这一瞬间他们好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在漠然赶路,没人在意他们,甚至没人看他们一眼,可这也丝毫不影响这一吻瞬间迸发出来的热情。
  照片虽然看似随意,却透露着法国人民特有的浪漫和风趣,它在那个年代提醒着战后复苏中的法国人民,别忘记自己曾是一个充满爱和激情的民族。
  在这张照片受到法国艺术圈高度评价的同时,也让街头摄影师杜瓦诺成为了当时摄影界的标志性人物。
  要知道像这种摄影作品,通常只会冲印一张,以保证其独一无二的珍贵价值。而挂在我面前的这一张,竟然是杜瓦诺本人亲自冲印的复刻版,在装裱框上有一行小字:
  送给约翰森.H,同样热爱生活的人。您忠实的朋友杜瓦诺
  约翰森.H,应该就是前屋主的名字。
  我突然间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感到不安了。
  从琳娜把家具搬回家的那天,我就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说不上来。
  这间公寓的前屋主,是一个对生活很有追求品味很高的人,从他连餐具的挑选都那么细致就可以看出来。
  这些家具,连我这种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每一件都是收藏级别的孤品。
  他甚至还有一张来自于自己的好友杜瓦诺,可以说是无价的摄影收藏。
  究竟是什么事,可以让他一去不回,把这些东西都扔掉?
  虽然公寓已经弃置多年了,但我作为一个陌生人都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家的珍惜和热爱。除非是特别缺钱,否则不会轻易让人帮忙把这些东西都卖掉。
  即使拜托,也是会托给一个相熟的朋友,而不会随意托给自己的邻居吧。
  如果玛利亚于他很熟,必然也应该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不会随随便便任由这些东西弃置在这十多年,甚至随便赠送给我们。

  “琳娜,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琳娜。
  琳娜耸了耸肩:“也许这个房主在离开之后,遇到了什么不测,已经死了也不一定呢?”
  “这些东西少说也价值好几十万美金了,即使去世了,应该也会让亲友来搬走吧,或者立个遗嘱捐给博物馆之类的。”我还是觉得很疑惑。
  “也许人家是亿万富豪,视金钱为粪土。”
  “亿万富翁会住租来的房子吗?玛利亚不是告诉你,他以前是租了610?她没说他俩是什么关系吗?”
  “磊,你是不是对玛利亚有什么成见?从一开始,你就不愿意我跟她来往。她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因为半只脚都入土了,才会发善心帮助我们的。我们现在却在这里质疑她,你不觉得很过分吗?”琳娜眉头微蹙,已然有了怒气:
  “你忘记了你之前也是这样怀疑安娜吗?”
  安娜是以前我们在费城的那个邻居老人,和玛利亚几乎一样老。她不太会说英文,总是让琳娜帮她寄信。
  有一次琳娜出去了,我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从前园进来,当时就报警了。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把自己新摘下来的胡萝卜放在门廊下,送给我们吃。
  警察来了之后,安娜吓坏了,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我还记得她眼里委屈的泪水在打转。为了这件事,我没少挨琳娜的骂。

  可能和成长有关,我是个怀疑论者,很难真正的去相信一个人。
  也许真的多虑了,我们一穷二白,没钱没势。即使玛利亚要害我们,也得先治好中风后遗症吧。
  一边想着,我和琳娜走进了卧室。
  “这可是个豪华大床啊,不像是一个人住的。”我看着这张几乎有两米宽的床说道。
  “好了神探福尔摩斯先生,你先想想我们俩怎么把这个床架移出去再说吧。”琳娜翻了我一眼。

  1988年2月18日晴
  阿尔法这孩子太聪明了。
  他经常来找琳娜画画,琳娜没事在家就和他下国际象棋,几乎从来都赢不了。
  要知道琳娜原来是费成大学的国际象棋社的社员,在美国大学里怎么排也在前五了。
  最初琳娜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打趣跟琳娜说:“你应该教他玩围棋。”
  最初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琳娜真的跑去中国城买了一副围棋。才教了这小子几天时间,琳娜要下赢他就已经有困难了。
  “我觉得他的智商真的太高了!”阿尔法走后,琳娜还在我耳边絮叨。
  “切,下赢你不算什么,有本事你就让他下赢我。”
  我对他快速的长进有点不屑,因为围棋本身就是一个易学难精的游戏。如果把国际象棋比作敌我两方厮杀的局部战场,围棋则更像宇宙万物变化中的微观世界。
  “十天,十天他就能赢你,你敢不敢打赌?”琳娜像我宣战。
  “我让他20个子。”虽然我也不算精通围棋,但赢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了。

  结果今天我真的输了。
  “虚手终局。”结束的时候,阿尔法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我说。
  我们二月初搬进来到现在,不过半个多月,琳娜有时候也会教他说中文。虽然阿尔法的发音不标准,但他已经学会了拼音并且能够组出简单的句子了。
  不但如此,琳娜还跟我说提过,阿尔法的绘画天赋也非常高。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阿尔法。
  “我从小就被训…..”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阿尔法,你不应该再打扰Shin和他的妻子了,你该回家睡觉了。”玛利亚面无表情的冲阿尔法招了招手。
  “对不起,奶奶。”阿尔法低下头,向我们道了晚安。
  莫名其妙的,我觉得阿尔法有些怕玛利亚。一个孙子这么惧怕自己的祖母,是不太正常的。
  他们走后,我问琳娜:“阿尔法看起来也有八九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上四年级了,难道他没有上学吗?”
  “像他这么聪明的孩子去普通学校应该会被欺负吧。”琳娜说。
  “其实我们可以帮他联系一下费城那边的学校,你记得拜耳教授吗,他说过费城大学有专门给这种天才儿童设立的机构。”
  “磊,你该不会又想把阿尔法送走吧?你就那么讨厌他吗?是因为他赢了你一盘棋,还是你就是讨厌小孩?”自从上几次的争吵之后,琳娜就对阿尔法的事特别敏感,无论我提到阿尔法什么,她都能扯到孩子上去。我叹口气,不再说下去。
  我并不讨厌阿尔法,只是他越和琳娜亲近,琳娜就会越想有自己的孩子。如果琳娜知道了真相,她能原谅我吗?

  1988年2月20日阴

  下班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了,琳娜在厨房做饭。我看见我的台灯亮了。
  阿尔法竟然没在客厅画画,而是站在我的书桌旁边翻我的书。
  那本我从图书馆借来的《遗传疾病和畸形胎儿》。
  我记得我走之前,明明把这本书收在抽屉里的呀。
  “嗨,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书。”
  “你在怕什么?”阿尔法突然问我。
  我一下愣住了,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图像,就是家族中异性通婚生下来的畸形儿。
  记载中长得像虫子一样的畸形儿。
  “什么意思,我并不害怕什么呀,我是怕你看了晚上做噩梦。”我顿了顿,企图把书合上。
  台灯突然闪了一下。
  阿尔法的身体藏在阴影里,眼睛却在黑暗里发着光。
  “不,你就在害怕。你,怕,你,会,生,下,一,个,怪,物。”阿尔法突然盯着我,像机械一样,一字一顿的说。
  他在笑。
12#
 楼主| 发表于 2017-8-5 10:50:40 | 只看该作者
第12章 飞来横福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分辨不出男女,却用一种相当尖锐的语调。嗓子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蹦出来,带着陌生的口音。
  我镇定了一点。
  这个老太太应该是脑中风后遗症,无论中外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后患突发性脑中风的几率都会变得很高,但美国医疗相对先进,抢救回来的概率多一些。幸存者痊愈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运动障碍和言语吞咽障碍等后遗症。老太太言语吞咽的问题很严重,这也是为什么她的语调如此尖锐。
  老太太见我不说话,缓缓把纸盒递给我:
  “我孙子说他已经见过你们了,这是我新烤的饼干。”
  阿尔法怯生生的从老太太后面探出头来。
  “您好。”我连忙开门。
  老太太用了将近两分钟才移动到客厅唯一的两张椅子旁边。似乎这么一动都要了她半条老命了。
  “叫我玛丽亚太太。我是阿尔法的祖母。”老太太说。

  “我是Shin(爸爸名字里鑫的发音),这是我的太太Olina。”我介绍说。
  琳娜把曲奇饼倒在盘子里端过来:“真是抱歉,我们刚搬进来几天,家里还没收拾好,该是我们上门拜访的。”
  和中国的习俗不同,在美国,新家入伙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邻居。以前住在费城读书的时候周围的邻居都是因此互相认识,平常也会有个照应。
  那时候我们也有一个和玛丽亚年纪相仿的邻居老太太,因为腿脚不方便,琳娜总会帮她寄信。她也经常会把自己种的芹菜胡萝卜送给我们吃。
  也许因为这段经历,琳娜对玛丽亚分外有好感。

  老太太自称玛丽亚.阿德尔,是德裔移民,五十年代起就住在这栋大楼里。现在六楼除了我们以外唯一的住客就是她和阿尔法。
  聊了一会,老太太的迟钝让我兴趣索然,就借着看书的名义打法琳娜陪着她们俩。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玛丽亚在外面用她怪异的声音说着什么:
  “….开始的时候,很多新婚丈夫不喜欢孩子……在我们乡下,妻子会把姐妹的孩子们接到家里住一段时间……让丈夫习惯了孩子在身边,自然而然就会想自己也想有一个……”
  一阵厌烦涌上心头,琳娜一定是和玛丽亚抱怨我不想要孩子这件事。为什么要去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说呢?
  我突然觉得,琳娜也许从来没有理解过我。
  “Olina,我们去看看喵咪好不好?”祖孙俩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阿尔法的声音。

  1988年2月15日阴转阵雨
  琳娜仍旧日日和阿尔法去照顾小猫,我分辨不出来,琳娜对那孩子的喜欢是真心的,还是故意要给我压力。
  今天下班,给大学学长李浩民打了个电话,他现在洛杉矶的私立诊所做医师。
  晚上和学长吃完饭才回家,开门就见到琳娜光着脚坐在地上,家里竟然多了四五件家具,地上有一大块新的波西米亚地毯,上面散落了一些图画纸和蜡笔。

  “嘿,你去哪了?”琳娜看起来心情不错。
  “哦,你还记得浩民师兄吗,我下午出去跟他吃了个饭。”我搪塞了两句,问道:“这地毯是从哪来的?”
  “我今天又碰到玛丽亚,老太太突然跟我提起610的房客。原来之前那里住了一个美国人,几十年前移民去澳洲了。他走得太急,连家具也没来得及处理,只是拜托玛丽亚帮他卖掉。可后来这个美国人也没消息了。玛丽亚说她也老了,没力气再去卖这些家具,今天看到我们连沙发都没有,就非要送给我们。”琳娜兴奋的说:“我下午一个人搬了好久才把这几件家具搬进来….我太爱这块地毯了,几乎就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
  我仔细看了每一件琳娜搬回来的家具,虽然看起来是旧物,但是保养得相当好,擦掉灰尘就像全新的一样。
  餐桌的四角是鎏金镂空浮雕,沙发是小牛皮的,波西米亚地毯是丝毛混纺,而且一点虫蛀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这些家具的样式很朴素,但绝对价值不菲。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下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对。
  “你....确定这些都不用钱?”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琳娜。
  “这个老奶奶真的是一个好人,608到612都是她的产业,她原来想让我们俩直接搬进去住,可我觉得太麻烦她了,心里过意不去。”
  说着,琳娜扬了扬手臂,是一把黄铜钥匙:“这不,她把610的钥匙都给我了,让我缺什么就去拿,其实我们就缺一个床架了。”
  我像卧室望去,在二手市场买的床垫还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确定玛丽亚就没让你交换什么?”
  “我一开始也被吓到了,”琳娜摊了摊手:
  “但是我仔细想想,她能骗我们什么呢?我们一没钱二没权,总不至于骗色吧。玛丽亚其实就是一个很寂寞的老太太,她说她一直都盼着能有一个邻居说说话。我说我可以帮她卖掉这些家具,可她说卖掉这些家具的价值,还不如帮助我们大。”
  看我不说话,琳娜盯着地上的绘图纸和蜡笔,沉默了一会,终于说:
  “好吧,玛丽亚其实让我有空的时候,陪阿尔法玩一玩。她太老了很难照顾一个孩子。他刚才还在,我们画了会画,就这样而已。”
  琳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我立刻想到上次玛丽亚在客厅隐隐约约说的话:“….把姐妹的孩子带回家养,让丈夫明白孩子能为家庭带来快乐….”

  “你不会傻到相信那种鬼话吧?!”我突然觉得,琳娜快要把我逼得窒息了。
  “啊?”琳娜眨着眼睛,她还在装,我真讨厌这样的她。
  “我说你,你不会傻到相信玛丽亚说,随便在外面找个小子回来养,就能改变我吧?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俩的所有事都去跟别人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琳娜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突然站起来接斯底里的喊道:“我从来没有跟玛丽亚说过我们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下午会突然提起这些!可能人家就是看到我没孩子同情我才说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你,我没想过拿阿尔法做改变你的工具….”
  琳娜说着说着,眼泪像瀑布一样流下来,我们结婚这么久,琳娜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难道我连一个朋友,都不能有吗?呜呜……”
  我的心难受极了,把琳娜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我们一定会有宝宝的。”
  这句话,不但是对琳娜说,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把琳娜抱上床,只要我配合琳娜,她心里会好过些吧。

  事后,看着琳娜在我怀里沉沉的睡去,外面又下起雨来。
  看了一下表,已经快12点了。反正我也睡不着,干脆起来看会书。我刚从图书馆借了两本关于遗传学和畸形胎儿病理学的书。
  “巴兹———”
  又跳闸了。
  上次停电之后,琳娜又在家里备了几块蜡烛,老房子的电压怕是修不好了。
  一个响雷。
  “嘶——————嘶——————”
  那只流浪猫又开始挠门了。我有点不耐烦的堵住了耳朵。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整天把杂物房的门关上。
  咦,好像不太对,这层楼只有两户。
  琳娜和阿尔法一直都很关心那窝小奶喵,不可能去故意关上杂物间的门;我自然也没关门;玛丽亚,她就连走到储物间都费劲——那到底是谁去关的门?
  挠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力道就像是要把指甲都挠掉一样。这臭猫,难道是猜出来我没睡么。
  哎,算了,就当是为了琳娜,我去给它开个门好了。
  我拿起蜡烛走出公寓。外面还是黑乎乎的走廊,可我似乎没上一次这么害怕。人就是这样,当你知道黑暗里有什么的时候,是不会畏惧黑暗的。
  只有当你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的时候,黑暗才是黑暗。

  杂物间的门是敞开着的。
  没有流浪母猫,里面的小奶猫在黑暗中仰起脖子,看着我。
  难道是那只蠢猫认错门了?我有点疑惑,在杂物间看了半天,正准备转身回去。
  一道闪电,杂物间的窗户被照得犹如白昼。
  我往窗外瞅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楼下对面街道的路灯底下。
  她站在雨中,毫无遮挡,看着6楼我的方向。
  是入住第一天就在楼下遇见的吉普赛老妇。记忆中她的眼睛明明瞎了,但我觉得那一刻她就在和我四目相对。
  她嘴里念念有词,雨太大,我听不清。
  我在找的那只流浪母猫,从她怀里抬起脖子,也在看着我。
  而此刻整个走廊回荡着的,却是挠门的声音。
  “嘶——————嘶——————” 第12章 飞来横福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分辨不出男女,却用一种相当尖锐的语调。嗓子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蹦出来,带着陌生的口音。
  我镇定了一点。
  这个老太太应该是脑中风后遗症,无论中外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后患突发性脑中风的几率都会变得很高,但美国医疗相对先进,抢救回来的概率多一些。幸存者痊愈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运动障碍和言语吞咽障碍等后遗症。老太太言语吞咽的问题很严重,这也是为什么她的语调如此尖锐。
  老太太见我不说话,缓缓把纸盒递给我:
  “我孙子说他已经见过你们了,这是我新烤的饼干。”
  阿尔法怯生生的从老太太后面探出头来。
  “您好。”我连忙开门。
  老太太用了将近两分钟才移动到客厅唯一的两张椅子旁边。似乎这么一动都要了她半条老命了。
  “叫我玛丽亚太太。我是阿尔法的祖母。”老太太说。

  “我是Shin(爸爸名字里鑫的发音),这是我的太太Olina。”我介绍说。
  琳娜把曲奇饼倒在盘子里端过来:“真是抱歉,我们刚搬进来几天,家里还没收拾好,该是我们上门拜访的。”
  和中国的习俗不同,在美国,新家入伙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邻居。以前住在费城读书的时候周围的邻居都是因此互相认识,平常也会有个照应。
  那时候我们也有一个和玛丽亚年纪相仿的邻居老太太,因为腿脚不方便,琳娜总会帮她寄信。她也经常会把自己种的芹菜胡萝卜送给我们吃。
  也许因为这段经历,琳娜对玛丽亚分外有好感。

  老太太自称玛丽亚.阿德尔,是德裔移民,五十年代起就住在这栋大楼里。现在六楼除了我们以外唯一的住客就是她和阿尔法。
  聊了一会,老太太的迟钝让我兴趣索然,就借着看书的名义打法琳娜陪着她们俩。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玛丽亚在外面用她怪异的声音说着什么:
  “….开始的时候,很多新婚丈夫不喜欢孩子……在我们乡下,妻子会把姐妹的孩子们接到家里住一段时间……让丈夫习惯了孩子在身边,自然而然就会想自己也想有一个……”
  一阵厌烦涌上心头,琳娜一定是和玛丽亚抱怨我不想要孩子这件事。为什么要去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说呢?
  我突然觉得,琳娜也许从来没有理解过我。
  “Olina,我们去看看喵咪好不好?”祖孙俩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阿尔法的声音。

  1988年2月15日阴转阵雨
  琳娜仍旧日日和阿尔法去照顾小猫,我分辨不出来,琳娜对那孩子的喜欢是真心的,还是故意要给我压力。
  今天下班,给大学学长李浩民打了个电话,他现在洛杉矶的私立诊所做医师。
  晚上和学长吃完饭才回家,开门就见到琳娜光着脚坐在地上,家里竟然多了四五件家具,地上有一大块新的波西米亚地毯,上面散落了一些图画纸和蜡笔。

  “嘿,你去哪了?”琳娜看起来心情不错。
  “哦,你还记得浩民师兄吗,我下午出去跟他吃了个饭。”我搪塞了两句,问道:“这地毯是从哪来的?”
  “我今天又碰到玛丽亚,老太太突然跟我提起610的房客。原来之前那里住了一个美国人,几十年前移民去澳洲了。他走得太急,连家具也没来得及处理,只是拜托玛丽亚帮他卖掉。可后来这个美国人也没消息了。玛丽亚说她也老了,没力气再去卖这些家具,今天看到我们连沙发都没有,就非要送给我们。”琳娜兴奋的说:“我下午一个人搬了好久才把这几件家具搬进来….我太爱这块地毯了,几乎就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
  我仔细看了每一件琳娜搬回来的家具,虽然看起来是旧物,但是保养得相当好,擦掉灰尘就像全新的一样。
  餐桌的四角是鎏金镂空浮雕,沙发是小牛皮的,波西米亚地毯是丝毛混纺,而且一点虫蛀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这些家具的样式很朴素,但绝对价值不菲。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下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对。
  “你....确定这些都不用钱?”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琳娜。
  “这个老奶奶真的是一个好人,608到612都是她的产业,她原来想让我们俩直接搬进去住,可我觉得太麻烦她了,心里过意不去。”
  说着,琳娜扬了扬手臂,是一把黄铜钥匙:“这不,她把610的钥匙都给我了,让我缺什么就去拿,其实我们就缺一个床架了。”
  我像卧室望去,在二手市场买的床垫还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确定玛丽亚就没让你交换什么?”
  “我一开始也被吓到了,”琳娜摊了摊手:
  “但是我仔细想想,她能骗我们什么呢?我们一没钱二没权,总不至于骗色吧。玛丽亚其实就是一个很寂寞的老太太,她说她一直都盼着能有一个邻居说说话。我说我可以帮她卖掉这些家具,可她说卖掉这些家具的价值,还不如帮助我们大。”
  看我不说话,琳娜盯着地上的绘图纸和蜡笔,沉默了一会,终于说:
  “好吧,玛丽亚其实让我有空的时候,陪阿尔法玩一玩。她太老了很难照顾一个孩子。他刚才还在,我们画了会画,就这样而已。”
  琳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我立刻想到上次玛丽亚在客厅隐隐约约说的话:“….把姐妹的孩子带回家养,让丈夫明白孩子能为家庭带来快乐….”

  “你不会傻到相信那种鬼话吧?!”我突然觉得,琳娜快要把我逼得窒息了。
  “啊?”琳娜眨着眼睛,她还在装,我真讨厌这样的她。
  “我说你,你不会傻到相信玛丽亚说,随便在外面找个小子回来养,就能改变我吧?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俩的所有事都去跟别人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琳娜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突然站起来接斯底里的喊道:“我从来没有跟玛丽亚说过我们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下午会突然提起这些!可能人家就是看到我没孩子同情我才说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你,我没想过拿阿尔法做改变你的工具….”
  琳娜说着说着,眼泪像瀑布一样流下来,我们结婚这么久,琳娜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难道我连一个朋友,都不能有吗?呜呜……”
  我的心难受极了,把琳娜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我们一定会有宝宝的。”
  这句话,不但是对琳娜说,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把琳娜抱上床,只要我配合琳娜,她心里会好过些吧。

  事后,看着琳娜在我怀里沉沉的睡去,外面又下起雨来。
  看了一下表,已经快12点了。反正我也睡不着,干脆起来看会书。我刚从图书馆借了两本关于遗传学和畸形胎儿病理学的书。
  “巴兹———”
  又跳闸了。
  上次停电之后,琳娜又在家里备了几块蜡烛,老房子的电压怕是修不好了。
  一个响雷。
  “嘶——————嘶——————”
  那只流浪猫又开始挠门了。我有点不耐烦的堵住了耳朵。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整天把杂物房的门关上。
  咦,好像不太对,这层楼只有两户。
  琳娜和阿尔法一直都很关心那窝小奶喵,不可能去故意关上杂物间的门;我自然也没关门;玛丽亚,她就连走到储物间都费劲——那到底是谁去关的门?
  挠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力道就像是要把指甲都挠掉一样。这臭猫,难道是猜出来我没睡么。
  哎,算了,就当是为了琳娜,我去给它开个门好了。
  我拿起蜡烛走出公寓。外面还是黑乎乎的走廊,可我似乎没上一次这么害怕。人就是这样,当你知道黑暗里有什么的时候,是不会畏惧黑暗的。
  只有当你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的时候,黑暗才是黑暗。

  杂物间的门是敞开着的。
  没有流浪母猫,里面的小奶猫在黑暗中仰起脖子,看着我。
  难道是那只蠢猫认错门了?我有点疑惑,在杂物间看了半天,正准备转身回去。
  一道闪电,杂物间的窗户被照得犹如白昼。
  我往窗外瞅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楼下对面街道的路灯底下。
  她站在雨中,毫无遮挡,看着6楼我的方向。
  是入住第一天就在楼下遇见的吉普赛老妇。记忆中她的眼睛明明瞎了,但我觉得那一刻她就在和我四目相对。
  她嘴里念念有词,雨太大,我听不清。
  我在找的那只流浪母猫,从她怀里抬起脖子,也在看着我。
  而此刻整个走廊回荡着的,却是挠门的声音。
  “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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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4 10:23:41 | 只看该作者
第11章 半夜怪声
  突然,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嘶——————嘶——————”
  在漆黑密闭的房间格外刺耳。
  “什么东西?”琳娜也吓醒了:“是不是有人?”
  就像用钢丝划金属,又像是粉笔从黑板划墙的噪音,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水声,漏水声和风声,我一下也听不清声音从哪里穿过来。
  “谁?”
  没人回答。
  我从行李里翻出手枪,决定搬到加州前,舒月就劝我买把手枪防身,虽然我不信加州这么混乱,但还是考了持枪证,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外面的走廊也停电了。采光玻璃被雨水拍打着噼里啪啦作响,投进微弱的光。
  琳娜执意不肯留在公寓,拿着蜡烛跟在我后面。

  “有人吗!”我喊道。
  除了雨水声,走廊一片寂静。
  一个闪电,琳娜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
  “那边,那边刚才有....有一双眼睛!”
  我向琳娜指着的方向望去,走廊的另一边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我追了过去,607,608,609.....每间公寓都紧锁着,唯有走廊尽头那间没有门牌的杂物间,微微的敞开着一条缝。
  琳娜躲在我的后面,我打开枪栓,轻轻的推开杂物间。
  “吱——”
  突然一个黑影从我脚边窜了进去,我吓得差点走火。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小男孩在杂物间的角落里看着我。

  “没事,只是个孩子。”
  我松了口气,收起枪让琳娜进来。
  借着烛光我才看清了这个孩子的脸,他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金色的头发,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下面挂着像洋娃娃一样的长睫毛。他也被我们吓了一跳,哆嗦的蜷在墙角。
  “嘿,宝贝,别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琳娜蹲下身来,轻轻的安抚着受惊的孩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尔法。”小孩怯生生的说,他的声音非常好听。
  阿尔法伸手指了指杂物间后面的一堆破纸箱,里面是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一只流浪猫正在箱子外面警惕的看着我们,这就是开门时的那个黑影。真是虚惊一场。
  “有人把杂物间的门关了,喵咪妈妈进不来。”阿尔法
  说着就伸手去摸其中一只小猫。
  “嘿,宝贝儿,不要摸它,”琳娜拉住阿尔法的小手:“如果沾上了人类的味道,喵咪妈妈就会认不得它是自己的孩子了。”
  “认不得会不要它了吗?”
  琳娜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她不愿意对一个孩子这么说。
  于是我对阿尔法说:“喵咪妈妈会以为它是来伤害其他孩子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猫妈妈就会咬死它。”
  其实不只是猫,很多动物都有“护独”的天性,它们凭气味来辨认自己的孩子,一旦有其中一只或数只幼崽沾染了其他动物的味道,作为妈妈通常“保护”孩子的两种办法就是叼到别的地方或者咬死“入侵者”。
  出乎意料的,阿尔法垂下了眼睛,里面闪着泪花。
  “阿尔法没有妈妈....阿尔法摸过彼得,那彼得会死吗?”阿尔法轻轻说,眼睛里全是内疚。
  彼得应该是他给其中一只小猫起的名字。
  “只要你下次不要摸就好了。以后阿姨也跟你一起照顾小猫咪直到它们长大好吗?”琳娜觉得我说的话太重了,轻声安抚着阿尔法。
  不得不说琳娜的幼儿教育没白读,安慰孩子还是很有一套:
  “我叫Olina(琳娜的英文名,和欧琳娜发音一样),我住604。如果下次打雷害怕了,就来找阿姨,小孩子是不能在晚上乱跑的哦。”
  阿尔法告诉琳娜,他和祖母住在608,阿尔法从小就怕打雷,一下雨就睡不着觉。听到流浪猫的声音,才偷偷跑出来的。
  我们把阿尔法送回608,看着他推门进去。
  “我们听到的声音应该也是这只流浪猫。杂物间门锁了,那只流浪猫进不去奶孩子所以拼命挠门,这孩子真善良。”琳娜笑着说。
  回到家之后,挠门声果然没有了。

  1988年2月6日晴
  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和琳娜,似乎有了一个孩子。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我坐在摇椅上,琳娜和我们的孩子坐在窗户旁边玩。
  我好像没戴眼镜,模模糊糊的,看不见她们在玩什么,只听见她俩小声讲着什么,突然又笑得很开心。
  我努力眯起眼睛,想看清我们的孩子,可阳光这么刺眼。
  等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中午了,琳娜正在厨房里忙碌。

  “马上可以吃午饭了,”琳娜转头看着我,脸因为激动涨的通红:“磊,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昨晚做了一个特别好的梦。”
  “关于什么的?”
  “关于我们的,我梦见我们离开了市区,在另一个城市有了一个超级大的房子。”
  琳娜把双手张开夸张的比划着:“我的dreamhouse!花园有各种各样的花,客厅很宽敞,铺着我最喜欢的波西米亚地毯和你的大书架,夕阳从落地玻璃照进来,”
  “我和我们的孩子坐在窗前玩游戏,你在摇椅上看着我笑。”琳娜贴在了我的怀里。
  “天啊,我也.......”
  我的冷汗一下冒出来。
  是什么概率,能让两个人同时做同一个梦?
  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预兆?
  我想起了族外通婚诞下的怪婴,和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血统。
  琳娜曾经告诉我,她的母亲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宫颈癌去世。宫颈癌是最容易治愈的癌症之一,病变前只要通过手术切除即可。但代价是再也不能生育。
  这种焦虑下琳娜对孩子的渴望越来越急切。以至于最近这一年,她提到孩子的次数越来越多。
  “你也怎么了?”琳娜问我。
  “我也.......也是一直希望在未来能给你买这样的房子。”我赶紧说。
  “磊,我想把次卧改造成婴儿房,给我们以后的孩子。”琳娜突然很认真的对我说。
  那种强烈的不安,再次涌上来。
  我拼命抑制自己不要想,想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可是我的脸这会应该很难看。
  “你觉得怎么样?”琳娜问我。
  “....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我缓缓开口说道。
  “怀孕吗?怎么会,只要你配合我肯定就能怀上的【读到这里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羞羞哒】。”琳娜的脸红了:“你现在也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我就在家安心备孕呗,生完孩子等他再大一点,我再工作也不迟。”
  “我们之前没商量过这件事。”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脸:“不是我不想养家,而是我觉得现在我们都没钱,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养孩子?”
  “我们都经历过六七十年代物质最匮乏的日子,没有牛奶面包,我们也长大了。你难道会因为小时候没有玩具车和洋娃娃,就无法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吗?”琳娜摊了摊手。
  “我读的是幼儿教育,女性在30岁之前生产是最利于胎儿脑部发展的——我觉得我昨晚做的梦就是一个预兆.....”
  “大部分时候梦都是相反的。”我不耐烦的打断她。

  空旷的公寓里,琳娜突然沉默了。
  我第一次觉得琳娜背对着我,距离这么遥远。
  “磊,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我别过脸:“我没有准备好......我们是不是一定要为这件事吵?”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
  “……”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俩的争吵。
  “谁啊?”琳娜扭过身去不再理我,转身去开门。
  “等等,先别开。”我也跟过去,一只手拉住琳娜,从猫眼里看出去。
  门外是一张苍白的满是皱纹的脸。
  面无表情。
  我的第一反应是毛骨悚然,这个人,无论是谁,看起来都不像活人。

  我拿起昨天放在书桌的枪插在裤腰带上,把门打开一条缝:
  “请问找谁?”
  门口是一个老太太,脸上干瘪得没有一点脂肪,看起来起码有八九十岁了。也许是为了掩饰没有血色的脸,两颊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却显得像中国送葬时用纸扎的小人。
  加州的一月比不上北方冷,大概也就是十多度左右。但老太太仍穿了一件金丝绣花天鹅绒长袖外套,里面一条高领连衣长裙,长裙的袖口一直扎到手腕,手上还带了一副蕾丝手套。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纸盒。
  将近有三十秒,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的,慢慢的,挤出一个笑容。
  “打扰了,我是你的邻居。”
10#
 楼主| 发表于 2017-8-3 11:06:47 | 只看该作者
第10章 约书亚大厦
  日记里面记录了1988年,我的父母刚从费城搬到加州的事情。
  看完之后,我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在这之前,我能想象到的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和国家的力量抗衡,和先进武器的力量抗衡,那怕是和鬼怪、灵体抗衡。
  都不是,那种力量带来的恐惧并不是来自于有形体之物,而是像空气一样如影随形。
  这种抗争,早已超出了蚂蚁绊倒大象的比喻。
  蚂蚁和大象毕竟还是属于地球上的不同物种。虽然蚂蚁绊不倒大象,但至少地球上还有其他物种有这个能力,比如恐龙和鲸鱼等等。
  要是打比喻的话,更像是蚂蚁要改变地球的公转,这就不是一个维度和量级的对手。
  我还是决定用第一人称把这本日记记录下来(日记内容被我整理和修饰过,但没有情节上的改动):
  1988年2月6日晴
  直到计程车驶进洛杉矶下城区之前,我对这的混乱都是没概念的。
  虽然从费城出发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毕竟以如此低的价格在市中心租到一间将近2400尺的公寓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琳娜的脸上也透露着焦虑。她抬起头看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们在距离公寓1英里的地方下了车,印度司机死活不肯再开进去。
    和我们想象的大都市完全不同,布满垃圾的街道臭气熏天,废弃的大楼改造成了少数族裔的pifa市场,一群墨西哥人站在街口向我们投来了怪异的目光。
   穿过两个街区,一栋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的大楼出现在我们眼前。
  典型的美国20年代摩登建筑,一楼是镀黄铜的彩色玻璃大门,也许因为治安不好而装上了铁丝防盗网。虽然黄铜已经锈迹斑斑,仍然能看出当年的辉煌。
  我和琳娜走到门口,花岗岩的前门地板砖上刻着:约书亚大厦,建于1924年。
  “Hey,Welcome to California. I hope I didn’t keep you waiting.”
  我和琳娜转过头去,原来是那个自称汤姆的房产中介。
  “抱歉让你们久等啦,您知道这个地区没什么停车场。”汤姆热情接过琳娜的行李:“请跟我来。”
  正当我和琳娜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琳娜。
   那是一只像僵尸一样的手,干瘪的皮肤下覆盖着蜈蚣一样的血管,灰色的指甲里全是泥垢。
  一个带着头巾的吉普赛老妇抓着琳娜的手腕,两只眼睛空洞洞的蒙着一层白雾。
  “快离开,你们不属于这里。”
  “什么意思?”琳娜吓的脸色惨白。
  吉普赛老妇却没回答琳娜的问题,而是用空洞的眼睛看向琳娜的脸,自言自语道:
  “你看到的门是墙,你看到的墙是窗,安菲斯比纳有两张脸,说谎的次数和实话一样多….”
  “嘿,女士,我们没有零钱。”汤姆厌烦的推开那个吉普赛老妇:“天啊,为什么这些人不能送到救济中心去。”
  汤姆推着我们俩走进大堂,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吉普赛女人,她还没有走,她抬起一只手指着天:
  “……你窥探到森林里的猎人,正因为你是他的猎物。”
  保安坐在防盗网层层包围的监控室里,探出头看了汤姆一眼,递给他一把黄铜钥匙:
  “604。”
  他嘴里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汤姆带着我们上了大厦里唯一一架老式电梯,他踹了一脚栅栏——电梯才咯吱咯吱的动了起来。
  “您知道,几十年的老东西还能坚持运转,就说明了它质量很好…”
  汤姆还没说完,电梯就一下晃动,停在了4楼。
  四楼竟然完全是废弃的,连装修都全部损坏了,黑洞洞的走廊一盏灯都没有。
  “汤姆,这栋楼看起来似乎不能住人。”我顿时感觉被中介骗了,强忍着怒火问到。
  “噢先生,抱歉我之前没有说清楚,四楼的住客确实都搬走了。”汤姆一脸讨好的笑容:
  “确切来说,三四五楼都没有人住,尊贵的租客通常都选择住在顶楼——6楼曾经是这栋大厦最豪华的公寓,连伊丽莎白泰勒和凯瑟琳赫本都曾经是这儿的租客——您也知道赫本出演的费城故事吧?她太美了,就像您的夫人一样美….”
  在汤姆的滔滔不绝中电梯终于到了6楼。
  走出电梯,六楼走廊上的壁纸已经剥落得七七八八。阳关透过走廊上方穹顶式弧形玻璃射进来,能看得出刚建成的时候确实十分豪华。
  当我们打开604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的霉味让我们说不出话。
  天花板上有一大片漏雨渗出的水渍,还有一堆前房客的垃圾杂物堆在墙角。卧室里竟然还有一块莫名其妙的涂鸦。
  安娜拉紧我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汤姆,这个公寓和我们之前预期的不太一样….你看是否还有别的公寓能选择?”
  汤姆一瞬间收起了笑容:“先生,我想您误会了,我们公司在报纸上刊登的广告,就是这间公寓,而您付的钱和签的合同也是。”
  “相信我,您的预算还不及整个市区正常公寓的零头。”汤姆摊开手掌。
  “要不问问他能不能把租金退了吧?”琳娜用中文跟我说。
  中介的直觉让汤姆似乎立刻从琳娜的表情里分辨出她的意思:“合同写明退款扣除50%的押金。如果我是您我不会这样做。”
  年前收到洛杉矶研究院的录用信时,我在惊喜之余也想过要放弃。搬迁到加州是一大笔费用,要知道一年的房租和押金,已经花光了我俩所有的积蓄。
  我愧疚的看了一眼琳娜:“我们还能拿回一半….”
  “我们租了。”我还没说完,琳娜就摆摆手向汤姆说到。
  “没关系,虽然这里看起来很破,我们自己买油漆回来刷一刷就好了。而且这里多大呀,这个客厅就比我们费城的家还要大,刷一条起跑线,我们就可以在客厅里赛跑了。”
  琳娜是为了不让我内疚才这么说的。我轻轻的抱了抱她,婚后她瘦了很多。
  我跟着汤姆一直走到大堂门koujiao付了信箱和钥匙。就跟他说再见。
  他向门口走了两步,犹犹豫豫的转过头来对我说:
  “先生,您和您太太天黑后最好不要出门。再见。”
  汤姆带着帽子,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想他是提醒我这区的治安太差吧。
  我正想说声谢谢,他却快步走出了大门。
  晚上九点多,突然下起了雨。巴兹一声,家里停电了。
  “Shit!”我忍不住骂道,抹黑点起蜡烛,我开始到处摸索电箱。
  “磊,你看。”琳娜拉着我到窗前,透过玻璃是洛杉矶市区的霓虹灯和摩天大楼,雨雾中看去就星河一样流光溢彩。
  “真美。”琳娜感叹道。
  琳娜的身体贴紧我,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唇落在我耳边
  “不要管电了,我们睡吧。”
  我解开她的衬衫纽扣,琳娜身上有肥皂清爽的木兰花味,我吻着她起伏的胸口。
  “磊,我们生个孩子吧,我想要孩子。”
  琳轻轻的一句话,我浑身一震。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琳,关于我的家族那条不成文的通婚条例。
  “你怎么了?”琳娜疑惑。
  我吻了吻琳娜的脸颊:“也许是刚搬进来太累了,睡吧。”
  “嗯。”琳娜虽然有些许失落,却还是点点头。
  直到琳娜睡着了,我才借着烛光摊开那本《藏族通婚史》。
  亚洲少数民族历史,琳娜以为我选这个专业只是因为兴趣,却没想过我的家族,也是这段尘封历史中的一部分。
       历代徒氏长男迎娶完颜长女后生下的皆为男婴,从没有过特例。
  不尊家规的例子,皆不得善终。
  元末丹增图尔古自永登一役跟随徐达长驱天下。与徐达四女徐氏成婚。徐氏产下双头怪婴后再无所出。丹增后依祖制纳完颜长女为偏房,生三子。
  明中尔望图尔古,与外族女子私定终身,珠胎暗结。七个月后生下四眼六足怪婴,未足月便夭亡。
  记载中只要徒氏长子和异姓女子通婚,就会生下怪胎。
  我曾经想过,这会不会是一种隐形遗传病,可根据遗传学来看,近亲通婚获得遗传病的可能大于50%,可两个家族数百年的祖内通婚竟然没有一个相关记录。反而遗传学中异族通婚是最有效降低遗传病和畸形的手段之一,族谱中却没有一个健康婴儿的例子。
  这些记载像诅咒一样如影随形,我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内心就越发不安。
  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怪胎,没搞清原因之前,我并不打算让琳娜怀孕。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也许一生都不会原谅我的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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